那個胖道士看四郎站在一旁出神,時而蹙眉,時而作恍然狀,十分有趣可愛,就放柔了聲音問他:“聽懂我們在說什麼了嗎?”他的聲音本來有種奇怪的尖利,此時故意這麼柔著聲音說話,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四郎站在那裡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胖道士是在和自己說話,便重新低下頭說:“客人所言,是出自《莊子養生主》吧?”
“喲,他還知道莊子。”胖道士好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怪事一樣,驚叫起來。
四郎不欲多事,只好低聲解釋道:“店裡常來一些道長吃飯,我是聽他們隨口說的。”的確,這句話是蘇夔給四郎講解道術時引用過的。
“好好好,真是個好孩子。快過來我看看。”胖道長大笑起來,招呼四郎過去,拉著他的手左看右看,讚歎道:“這孩子長得真好,眉目間也是靈氣逼人。願不願意做我的徒兒啊。”說著,胖道士又要伸手去摸四郎的臉。
四郎被他嚇了一跳,趕忙靈巧的往後閃避。
旁邊的瘦道士看他們一眼,忽然笑起來:“老樊你又犯老毛病了?如此漂亮的小哥若是做了你這行貨的爐鼎,真是暴殄天物。再者說,最近天機道人也來了太和山,他們那一門最是事多,你可小心點吧。”
被人說破心思,胖道長便有些訕訕的,也不再追著四郎要收他為徒了。
四郎當然明白爐鼎的意思,心裡又是噁心又是發寒。再看這胖道長,雖然沒有冤魂纏身,但是渾身黑氣繚繞,看樣子不知道已經害過多少好人家的孩子了。
錦衣人見四郎還愣愣地站在那裡,便隨意地擺擺手:“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人伺候。”說著,又回頭訓斥胖道士:“別招惹這孩子。”
四郎只做出一副聽不懂的蠢樣子,他微微躬身,神色如常地說道:“我就在外頭大堂裡,幾位客人要的菜都上齊了,若是還有什麼吩咐,再來喚我便是。”
上懸棺洞裡接了祖先,白橋鎮民便領著亡靈回家過年去了。此時已經過午,店裡漸漸人流漸稀。
四郎坐在櫃檯前,用手撐著腮幫子,沒一會兒就來了睏意。正覺得頭越來越重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小孩子的笑聲,這笑聲尖利又刺耳,帶著古怪的迴音。迴音十分嘈雜,裡面好像還夾雜著“滴答,滴答”的流水聲。
四郎猛地一下驚醒過來,迷迷糊糊睜開眼,冷不丁看見一個人正在揭簾子往店裡走。
是上午間來過的那個高大獵戶,的背上揹著一個竹筐。竹筐裡也不知道裝的什麼。
大概是因為有味齋店裡比外頭暖和很多,所以一進店門,就從竹筐裡滴滴答答往外流水。
獵戶好像有什麼憂愁煩惱的事,他在店裡打了兩個旋,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走到四郎跟前說:“胡老闆,真是對不住。王巖家的娘子不方便,託我把他男人分得的山珍給你送來。我揹著那坨冰塊走到有味齋的時候,忽然發現冰塊還是完整的,只是裡面的獵物卻不見了!”似乎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獵戶接著說:“我知道這件事古怪了點,但是,想來想去還是照實告訴你的好。至於王巖娘子欠胡老闆的帳,我我”
估計他是想說我來還,可是銀兩不稱手,所以臨到頭又猶豫起來。
四郎也挺奇怪,請他把筐裡的冰塊拿出來自己看看。獵戶放下竹筐,揭開上頭的棉絮一看,裡面果然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塊塊碎裂的冰片。
“怎怎麼會這樣?”獵戶大驚失色:“路上的時候還是囫圇一塊啊。”
坐在門口的槐二忽然插嘴道:“方才你進門,我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我家店門口掛著辟邪的桃符,莫不是你那背篼裡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這才碎掉的吧?”
聽他這麼一說,獵戶頭上的冷汗就出來了。回頭一想,只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詭異非常。
事情還要從今天上午說起。獵戶在有味齋跟人吵了一架,回到鎮子上自己家中,正坐在那裡生悶氣,忽然聽到敲門聲。出門一看,是荷香來找自己,請求他幫忙給有味齋裡的胡老闆送東西。
獵戶很爽快地就答應下來,兩個人說定去王家拿揹簍。
剛走到巷子口,一個路過的街坊嬸孃看見荷香,鬼鬼祟祟地走過來和她搭話:“我說王巖娘子啊,你能不能叫家裡的小孩子不要半夜三更起來鬧騰了,行不行?”
這個嬸孃獵戶也認得,是王巖家的街坊,兩家人之間只隔著一堵牆。古代的牆不太隔音,有時牆這邊咳一聲,那邊能聽得一清二楚。估計是王巖家的孩子生病後,晚上夜哭驚擾了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