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墓穴佈置好,又指明停棺的具體方位,道長的活就算做完了。
四郎和道長出墓穴之後,趙大力便燃起了臭松和骨節草,讓它們發出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這就算是為死者去陰間踐了行。接下來由八個壯漢抬棺入墓。
靈柩下去之後,先要蓋一層薄土,再把墓穴裡掃出來的浮土撒在上面,之後由趙大力放上一隻碗,叫“衣飯碗”。
眼看著快要到晌午,四郎和道長的事情也都做完了,就先行回趙大力家。
冬日的太陽像個鴨蛋黃,給山村裡的草木屋舍籠上一層昏黃的光。
趙大力家很安靜,窗欞格子啊,門柱啊,都被太陽暈染出一片黃。按理說,這種黃色應該叫人覺得溫暖,可是看久了,正午的光線反倒讓人覺得很煩躁。好像是對了,好像是一幅褪了色的舊照片,有些髒髒的,莫名給人一種頹唐感。
四郎和道長轉過堂屋,進到後院。不知哪裡來的一陣幽幽的風,吹得窗戶吱呀作響。風裡有一股奇怪的臭味,好像是從廚房傳出來的。
四郎感到屋子裡有一種陰森古怪的氣息,正要出聲呼喚主人,道長忽然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並且拿出兩張隱身符。四郎和道長配合默契,立馬緊緊閉住了嘴巴,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張隱身符。
兩個人輕手輕腳走到廚房邊,發現門窗都緊鎖著。四郎轉頭看道長一眼,偷偷把眼睛湊到窗戶縫隙裡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罈子糟肉,此時已經被倒出來裝在一個盆子裡,四郎眼睛尖,立馬發現盆子好像有一個圓圓的骨頭,怎麼看都像是幼兒的頭蓋骨。
四郎雖然吃驚,但是對花娘子,心裡也早就有所警惕。微微移開視線,四郎就看到花娘子手裡提著一隻死雞,看上去很像是道長吩咐埋下去的煞雞。
花娘子扳住雞頭一擰,照著雞脖子就是一刀。只聽“噗”的一聲,一股黑血從雞身子裡噴了出來,流在地上,馬上化成了一陣白煙。花娘子又動手來拔雞毛,雞毛好像紙錢一樣,紛紛揚揚飄得滿地都是。
拔乾淨雞毛,煞雞裡面全是紅絲絲的肉疙瘩。四郎轉頭去看旁邊的湯鍋。裡面煮著滿滿一鍋的血沫子,那股惡臭就是從鍋裡傳出來的。
花娘子拿著煞雞走到湯鍋邊,用刀一劃就是一大塊,雞肉裡竟連一根骨頭也沒有。四郎聽殿下說起過,這種紅絲絲沒有骨頭的肉就是傳說中的鬼肉。
她弄這些東西,究竟是要做什麼?四郎不由得有些害怕。就在四郎看得目不轉睛時,打背後忽然伸出來一隻胳膊,將他緊緊箍住。
冷不丁被這麼一嚇,四郎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若他現在是毛團身,恐怕全身的毛都要炸開了。
惡趣味的殿下低聲笑了起來:“是我,別怕。”說著,他低下頭,把臉埋進四郎肩窩裡。“好臭,還是我的小奴隸好聞。”
天狐族拜月修煉,身上歷來是有一股異香的,這股香味在天狐族人成年後,還有吸引強大的配偶以及催情的作用,簡直是萬人迷必備技能。但是,因為四郎只有一半血統的緣故,並沒有繼承這個天賦,所以四郎身上,從來都只有一種乾淨而清爽的味道,也說不上特別香,但是聞著很舒服。
四郎覺得自己脖子上癢癢的,忍不住掙扎起來,掙扎的結果自然是被殿下武力鎮壓。於是四郎只好帶著身上貼著的一劑狗皮膏藥,繼續趴窗戶縫朝裡偷看。
被殿下這麼一打岔,煞雞肉已經在湯鍋裡煮了一會。鍋裡發出嗤啦啦——嗤啦啦——的一陣亂響,同時,空氣裡散逸的腥臭味更加濃郁起來。
花娘子彷彿很滿意,她拿著只湯勺攪了攪,就端著一鍋臭哄哄的血沫子和一盆糟肉出了廚房。走出房門的時候,花娘子似乎有所警覺,她抽動著鼻子,轉身走到左邊的窗戶下,仔細轉了幾圈。然而,那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看到花娘子從後邊院牆飛了出去,四郎趕忙從殿下的大氅裡鑽了出來。
“連雲寨裡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是宇文閥族裡的事情,和我們沒多大關係。你也跟著蘇道士歷練過一次了,不如我們今日就回有味齋吧?”來到連雲寨後,殿下覺得自己的生活水準直線下降,連個雞絲混沌都得限量供應。待在有味齋裡,四郎就能給做更多好吃的,所以本質上是個吃貨的殿下自然不樂意繼續在這麼個小山寨裡待下去了。
四郎也想回去,正要答應,他靈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動靜。山村裡風吹樹動,門外傳來一陣隱約可聞的沙沙聲。
道長一時臉色大變,神色凝重地握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