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只有什麼東西窸窸窣窣在天花板和牆壁間爬動,人聲鼎沸的大堂一篇死寂,客人們都無聲無息的沉醉在自己的美夢裡。
過了一陣,正在發呆的四郎一抬頭,忽然發現外頭有一縷縷煙霧飄進了後院。那些煙霧裡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幻影,都拼命掙扎著想要逃開,但是好像受到什麼東西牽引一般,很快凝成了細細一條,鑽進二哥的七竅裡消失了。
原本死寂一片的大堂再次傳來客人們的說笑聲,大家紛紛讚歎周公子超凡脫俗的茶藝,絕口不提自己曾經做過的美夢。
吃完了那些,二哥似乎有些不舒服,半天沒有動彈。
四郎嚇壞了,呆呆的看著二哥。雖然他不希望那些凡人死去,可是他心裡最重要的始終還是饕餮啊。
好半天,二哥才舒展了一下四肢,懶懶地說:“這回吃得好飽。”說完還邪魅一笑。
'笑,就知道笑!'四郎這才像是活過來一樣,猛撲過去,用力抱住陶二哥,惡狠狠地說:“天道真壞,叫你吃人類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拉肚子腫麼辦?”
四郎剛才真的快急死了,這時候依舊不放心:“二哥你你可要好好地。”
二哥莫名其妙地看著四郎:“我當然好好地。不幸你摸摸看。”說著一臉正直地拉著四郎的手往下發。
四郎:你這是要我摸哪裡?這麼正經的耍流氓真的好嗎?
廚房裡煙霧氤氳,後院中草木葳蕤,外頭遠遠傳來街巷裡的市聲人語,驢叫馬嘶。然而,這些聲音卻顯得那麼不真切,我們所在的世界,也許只不過是最大那隻煙霧妖造出來的一個美夢。
浮生一場大夢。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在身外無數個幻境裡,或許,只有緊握的雙手才是唯一存在過的真實。
☆、85·姻緣豆1
轉眼到了四月末。江城今年怪事多;開始是許多女孩子無緣無故失蹤,接著洄河鬧水鬼,然後一道炸雷劈了南城門;現在就連井水巷道旁的桃樹;花期都比往年長了許多。
有老人從這條小巷走過,總會憂心忡忡的感概,說是百八十年都沒見過紅的這麼古怪的桃花。
黃昏時分;若是行走在井水巷裡;夕陽的餘暉籠罩下來,一時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紅。這景色乍一看是極美的,倘若盯著看久了,人的眼睛裡便會浮起血海一般的紅。
殿下的眼睛似乎就被這爛漫的落霞染得一片血紅。他走在靠牆的陰影裡,幫四郎擋住傍晚逢魔時刻不知會從哪個犄角旮旯跳出來的鬼怪。
四郎毫無所覺;嘴裡叼著一根新麥的麥穗,像個小孩子一樣,東張西望,只顧著貪看這幅美景,於是就被耀眼的霞光、血色的桃樹晃花了眼睛。
不知打哪裡飛來一片柳絮,豔紅似火的桃花樹間彷彿伸出了一雙雙無形的手,白蓬蓬的柳絮便被染成了血紅色,飄飄揚揚落到四郎的沾染上霞光的手掌中,好像是掬起的一捧血水裡落了片潔白的羽毛。
如今正是新酒上市的季節,有味齋並非正店,沒有造酒公賣的資格,所以四郎這天傍晚得了空閒,就和殿下一道來井水巷打酒。
井水巷住著小文君,小文君算是望江樓正店的掛名少奶奶,現在酒樓裡開爐賣酒。
小文君本姓卓,據說不是本地人,前年嫁給望江樓得癆病的少東家,結果還沒圓房少東家就死了。
於是,這位卓氏女也和鼎鼎有名的卓文君一樣,年紀輕輕就守了寡。街上便有好事者叫她小文君,因為她也會釀酒,守寡後託庇著望江樓正店,以當爐賣酒為生。江城人都跟著叫她小文君,倒把卓氏女的真名給忘記了。
今日四郎和殿下先去了一趟望江樓,結果酒樓裡的夥計說少奶奶在水井巷裡造新酒,並沒有到店裡來。
“少奶奶靠自己手藝吃飯,自己在水井巷賃個大宅子,又請了許多壯漢,日日假託造酒在宅子裡養小白臉。”之類的傳聞,四郎還沒出望江樓,就聽了好幾個版本,各個都稱得上香豔入骨。
傍晚時天氣很好,四郎便和殿下兩個晃晃悠悠走來了水井巷。後頭槐大趕著一輛牛車,車上裝著好幾個大酒缸。
很長,一進去不遠就是小文君賃來造酒的宅子,據說是看中了這裡的水井好。院門上掛著一個牌匾,上頭寫著卓府兩個字,側面院牆上開這一個小小的視窗,裡頭站著個夥計在給客人打酒。
店夥計一看四郎他們幾個的陣勢,趕忙招呼同伴開啟旁邊的正門,把四郎等人迎進院子裡。
“胡老闆要打什麼酒?”一個肩膀上搭著塊白麻布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