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革命黨,他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他。
僅此而已。
直到有一天三歲的小兒子染病夭折,他才在習以為常的殺戮中猛然反應過來。
他才反應過來,死在他手裡的是人。
和他兒子一樣的人。
就算袁世凱當了大總統,到底動手殺人的還是他,遭報應的也是他。
在那之後他就極少自己動手殺人了。
但作為一個騎虎難下的殺手,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將大部分家人秘密轉移到國外,只把一個不長心眼的小妾和一個他清楚知道與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女兒留在了身邊。
自打那時候起,他就在等這一天。
不求全身而退,只想活著出去。
所以他比任何一次打獵都來得謹慎。
派出去的探子前來回報,他也選了個最隱秘的地方來見。
地下酒窖。
酒窖裡只點了盞昏暗的油燈,淡淡的酒香交雜著黴氣充斥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肺,沒有一個人對這些堆積成山的罈子表示出絲毫興趣。
三個探子挨個報出一天內子韋、林莫然和江天媛的行蹤。
張合年不覺得這個時候一個一個去解決這三個人是好的選擇。
所以他同時派出三路人馬盯三個人。
聽完,張合年皺了皺眉。
“繼續回去盯著,有情況隨時來報,沒我的命令一發子彈也不許打。”
停了一停,張合年無聲地送出一口氣。
“傳話下去,保持警惕,年關收網。”
“是。”
☆、生之多艱
在恆靜園住了兩天,娉婷就把需要用的東西都收拾齊全了。
包括一隻原來養在別院的大白貓。
這貓很黏娉婷,只要娉婷在就不會跑多遠。
可現在她找不到這牲口跑到哪兒去了。
於是向來平靜的恆靜園就因為一隻貓的行蹤而雞飛狗跳了起來。
子軒樂得一個人清清靜靜看書,索性就讓所有閒著的丫鬟家丁們都跟著娉婷滿院子找貓去了。
當貓被找到的時候,娉婷的注意力就完全不在貓上了。
在貓的死亡原因上。
貓死了。
在金陵的房間裡。
衣櫃邊上。
沒有傷口。
卻七竅流血。
一張發黃的紙攤在死貓旁邊。
貓舌舔舐過的痕跡還很清晰。
白色粉末零星地散在周圍。
娉婷沒查過案子,但這一幕在一個大夫看來已經證明了一件事。
貓是被毒死的,毒藥就包在那張紙裡——或是曾經包在那張紙裡。
顯然,那張紙裡原來包著的粉末比這時看起來要多得多。
金陵的臉色比那張紙還要難看。
“這是什麼東西?”
娉婷指著那張包毒藥的紙質問剛剛趕到的金陵。
除了金陵,那些在附近一起找貓的人早已把小屋圍滿了。
金陵看了看那張紙,和那隻運氣欠佳的貓,輕輕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小聲道:“毒藥”
娉婷像看一個殺人兇手一樣看著金陵,“你房間裡為什麼會有毒藥?”
被娉婷審訊一般地質問著,金陵頷首道:“這這是女婢向燕先生討來的,先前屋裡出了耗子,我怕耗子咬了衣服”
“毒耗子?”
娉婷懷疑地看著金陵。
正僵持著,忽然聽到人群后傳來一聲“燕先生來了”。
眾人讓開了路,燕恪勤急忙忙地走了過來。
“小姐。”
燕恪勤向娉婷道了個禮,轉頭看到七竅流血的貓屍,微微愕了一下。
“燕先生,你來得正好,”娉婷瞪著金陵,好像生怕一不注意她就會逃走似地,“她說這藥是您給的老鼠藥,您可記得有沒有這回事?”
金陵靜靜地看著燕恪勤,目光裡絲毫沒有惶恐。
反倒有一種喜悅。
燕恪勤點點頭,道:“老朽記得清楚,確有此事。”
聽到燕恪勤這句話,娉婷的目光立時從金陵身上收了回來,那樣懷疑的目光又落到了燕恪勤身上,“燕先生,您都沒細看,怎麼就能確定這是您開的那包藥呢?”
“娉婷。”
不等燕恪勤開口,人群后傳來一個疲憊但絕對威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