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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天良撥腿就往樓下直衝。
《放下武器 》許春樵
15
縣委的車子在修好的合王公路上飛速前進,三十五公里路用了二十分鐘就到了。回到實驗區,陳鳳山等人已經趕到了現場,鄭天良也就馬不停蹄直奔出事地點。交易市場南街在上樓板時,由於沒錢租借起重機吊裝,為了省幾個錢,就動用民工抬水泥預製板,上午十一點的時候,金月村民工金太光在抬樓板時,木槓突然斷裂,處於下面的金太光被樓板砸到腦門上,腦殼當場碎裂,腦漿就像漿糊一樣噴了一地,現場慘不忍睹。鄭天良趕到現場的時候,金太光的妻子和兩個孩子捶兄頓足,哭得死去活來。金太光被一卷席子卷好了放在工地上,就像一麻袋糧食一樣,血跡已經風乾了,只在土上留下一些淺淺的暗示。周圍圍滿了群眾,群眾議論紛紛,他們都說怎麼能用人抬樓板呢,這不是把人往死裡趕嘛。鄭天良出現的時候,金太光的妻子撲上來抱住了鄭天良的腿:“鄭主任呀,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呀,我家的頂樑柱倒了,上有老,下有小,我怎麼活呀!”哭著哭著就將頭往地上磕。
鄭天良彎下腰扶起金太光的妻子:“大嫂,實在對不起,請你相信我們,我們會把你家安置好的。”鄭天良眼圈也紅了,他鼻子發酸。
沈一飛過來拉走了金太光的妻子,他說:“鄭主任會為你處理好善後事宜的,先把後事處理了再說。”
這時一個推著平頭的中年人站出來說:“不行,先談好條件,人才能下葬,不然我們就將死人抬到鄉政府去。”
沈一飛表現出了過人的勇氣和膽量,他大聲地說:“你們不要再逼各位領導了,出事故完全是意外。你們現在誰能代表死者家屬談判?”
推平頭的中年人說:“我是他哥哥,我跟你們去談。”
沈一飛說,“先將死者抬回去,然後我們才能談判,如果你們把人抬到實驗區辦公室,性質就變了。”
在沈一飛的果斷地應對下,死者金太光被抬走了,談判也同時在實驗區辦公室開始了。鄭天良要陳鳳山和郭克林一起去談,沈一飛說:“各位領導都不要去,你們考慮宏觀上的大事,這樣的事由我來處理就行了,我會把結果及時向你們彙報的。”
鄭天良將陳鳳山郭克林招進自己的辦公室商量對策,他們怕死者家屬鬧事,更怕提出無理要求,陳鳳山說:“都是黃以恆這個王八蛋,他要是保證資金投入,我們租幾臺起重機來吊裝,也不至於出人命。”鄭天良這次沒有對陳鳳山刻薄的語言進行批評。他確實感到了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沒有退路又沒有出路的絕境中,他沒想到自己是如此脆弱,現在如果黃以恆要想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小雞一樣容易,他是剛出殼的一隻小雞。
後半夜三點四十分,沈一飛走進了鄭天良辦公室。此時疲憊和焦慮的鄭天良和陳鳳山郭克林正坐在蒼白的燈光下等結果,結果出來了,賠償意外死亡補償金一萬四千塊錢,外加喪葬費一千五百塊錢,共一萬五千五百塊錢。一手交錢,一手安葬死者。沈一飛說:“他一開口要價五萬,還要領導們參加送葬。我就說,你這是意外死亡,又不是領導們害死的,完全是無理要求。再說這次意外死亡死者本身也有責任,槓子是死者的,而且避讓不及時。還有鄉下蓋樓房都是用槓子抬的,要是在其他地方,你可能一分錢賠償也弄不到,金太光哥哥總算同意了現在這個方案。”
陳鳳山高興得跳了起來:“鄭主任,我們這個辦公室主任選對了,沈一飛真是談判的一把好手,要價比我們預料的要少得多。”
鄭天良沒說話,他想死者也是怪可憐的,再多的錢也買不到一條命,錢可以複製,而命卻不能複製,實驗區沒有更多的錢可以賠,只能如此了,後來他對沈一飛說了一句:“明天讓財務上安排一下錢,越快越好。”
沈一飛在等待著鄭天良表揚,可鄭天良就是不說,沈一飛又問了一句:“鄭主任,你看這樣處理合適不合適,如果不合適我再去談。”這多餘的一句話純屬節外生枝。但這句話使鄭天良無法吝嗇地說了一句,“我看合適。”
這天夜裡,鄭天良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遇到了玄慧寺的悟能法師坐在他的椅子上對他進行審判,而審判的內容與法律毫無關係,悟能法師說:“慾海無邊,佛法苦渡;墨湯無源,此中有我”。接著鄭天良就被一股從天而降的黑色巨浪捲走了,他嗆了許多口又鹹又甜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