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沈宇對這個有夫之婦,並沒有一丁點兒的雜念,因此他發現自己印象之中居然有她一份,自家也大為驚訝。
她何以會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呢?是不是因為她長得美麗動人?抑是由於眼前的種種遭遇,使他沒有法子漏了她?沈宇自問一下,便知道答案不是因為目前形勢,迫得他想起這個少婦。
他迅快分析一下,恍然忖道:“是了,以她這麼一個嬌弱不懂武功的美女,出現在這等仇殺兇險場合,自是特別使我注意。此外,還有兩個原因,一是我知道她家中產生事故,所以她身穿喪服,這自然是與那個來不及服藥的男人之死有關,這一點不免使我對她發生同情憐憫之心。第二是以她這等人才,嫁給年紀比她大了許多的武夫,又是一個黑道人物,使人不免感到她有彩鳳隨鴉,齊大非偶之感。”
由於他下意識中,對這個美貌女子同情憐憫,因此沈宇又知道,自己剛才所以不出手對付王乾他們,的確受到此一心理的影響。因為他不想使她再受到驚恐與難堪。而且他隱隱感到,以她這麼一個女子,大概不致於會加害於他。
不過現在的情形卻糟得很,一切都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心中泛起一陣恨意,決定對這個少婦兇狠一些,以後也不要再幫助她。
餘下的兩名騎士和車把式,都聽到招呼而離開馬車,向王乾他們隱沒的地方奔去,不知去幹什麼。
此地只剩下一輛馬車,和沈宇、陳夫人兩人。
沈宇突然聽到低低哭泣之聲,乃是從後座傳來,不覺大吃一驚,忖道:“難道是她在暗泣麼?”
跟著另一個念頭進入沈宇心中:“就算她哭泣,又與我何干?”
話雖如此,他仍然忍不住回頭瞧著。
只見這個年輕美麗的少婦,茫然地凝視著天空,眼中的淚水,沿著白皙的面額,直流下來。
她那纖小嬌弱的軀體,不時發生輕微地抽搐。
沈宇皺起眉頭,旋即放鬆了,柔聲道:“陳夫人,你何事哭泣?”
陳夫人的目光移到他面上,接著現出驚訝迷惑的神色,道:“沒有什麼。”
沈宇深深注視她一眼,這才點點頭道:“沒有什麼事最好。”
他迴轉頭,不再看她,但口中卻道:“你年紀輕,大概還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是超乎人力之外的,這就是一般人說的命運。許多事情,實在不是我們能夠控制或抗拒。”
他認為這等空泛的理論,不會收到什麼效果。因為如果她年輕得不能體會這些哲理,則說下去也是多餘。
但如她已飽經憂患,經驗使她足以瞭解這種理論的話,則他說了,亦屬多餘。
因此,沈宇的話聲嘎然停止。
馬車上沉默了一陣,山坡的那邊,也沒有傳來什麼聲響。
他們處縣之處,乃是在草木茂盛的荒野中,四面偶有些起伏的丘陵,遠遠則有黛色的連綿山峰。午後的太陽,曬在這青蔥肥沃的大地上,微風中含有濃濃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沈宇忽然記起了自己的家鄉,往往在那長長的夏日中,他踏過田野間,鼻中總是嗅到這種熟悉的氣味。
他的思緒變得縹緲朦朧,童年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在這剎那間,似乎又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這終究是極短暫的感覺而已,後座傳來那個少婦低泣之聲,登時使他回到現實,感到那無憂的童年,實在已離他遠去,而且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他以溫和但十分堅定的聲音問道:“你為何又哭了?”
陳夫人嘆息一聲,道:“我的丈夫,就在前面。”
沈宇一愣,道:“他在前面麼,可是你為何”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因為這時已會意過來,一定是她的丈夫出了問題,所以她才會悲哀哭泣。
那麼她自然早就曉得這回事,可就無怪她的眼圈,微微紅腫。
沈宇尋思一下,才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發生什麼事?”
陳夫人道:“他們四個人,都死在厲斜刀下。”
她的聲音中,隱隱流露出仇恨的意味。
沈宇道:“現在他們在收理屍體?抑是還有別的事?”
陳夫人道:“有一個傷重未死,所以他們除了收理屍體之外,還要救活他和設法詢問。”
她悲嘆一聲,又道:“他們的棺樞不知做好了沒有?”
沈宇道:“那麼你身上的素服,竟是為了首夫穿上的了?你不去瞧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