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怕受傷,怕煩惱,怕夾在年年和允嘉之間兩相為難,所以他選擇對某些事情視而不見。他是寓言故事裡那個掩耳盜鈴的傻瓜,以為那樣做了就會絕對安全
他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我現在該怎麼辦?”他問。
“繼續生活。”封淡昔回答。
“就這樣?”
“對。就這樣。”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也落了下去,屬於驚蟄的白天,就這樣在一個男人一個少年的談話中,悄然結束。
那個男人很冷靜,因為他知道這種時候,他必須冷靜,他有一個哭哭啼啼的岳母,還有一個雖然沒有哭但比哭更悲傷的未婚妻,等著他去安慰。
而那個少年很不冷靜,他比所有人都要痛苦,而那痛苦,卻令他在一夕之間成長,變成了真正的大人。
2007年的3月6日,我們的故事結束了。
然而生活,在永恆地繼續著
只是那一年的19歲,和這一年的19歲,都不會再回來。第106節:尾聲
尾 聲
淅淅瀝瀝的細雨籠罩著整個世界,青灰色的墓碑前,一束白菊悄然綻放,潔白、肅穆,又帶著淺淺的哀傷。
一身黑衣的韓雪清站在墓碑前,身旁,同樣黑衣的杜天天為她撐著傘,什麼話都沒有說。
碑上貼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裡的女孩明眸善睞,笑得柔婉。
但事實上,她是很少這樣子笑的。
她總是很安靜也很沉默,她獨自沉浸在她的個人世界裡,雖然沒有刻意地對外封閉,但因為那個世界實在太豐富,所以普通人根本走不進去。
韓雪清將頭靠在杜天天肩上,杜天天摟住她,輕聲說:“媽,我們走吧?”
韓雪清點點頭,卻在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回身,衝上去一把抱住墓碑,顧不得自己會被雨水打溼,哭了起來,“哦,年年我的年年你一個人在這裡,媽媽怎麼捨得?年年”
杜天天上前,搭住她的肩,低聲說:“別這樣,媽,你這個樣子,年年在天上看見了,也會傷心的。”
韓雪清哽咽著站起,這一次,真的跟女兒走了,沒有再回頭,只是那啜泣聲,一直持續著,幽幽遠去。
直到她們都走得看不見了,一少年才從灌木叢後走出來。
黑衣、黑髮,手上也捧著一束白菊花。
他輕輕地走過去,輕輕地將花放到墓碑前,彷彿只要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驚嚇到碑下的人。
雨水將他的全身都淋溼了,水珠不停地從髮梢滑下來,漉溼他的臉龐。他望著碑上的照片,時間長長。
“年年”喑啞的聲音像是穿過了千年歲月,才抵達到此間,綻露出,少年遲到的心結,“我來看你了。”
照片上的少女微笑,明亮的眼睛,弧線優美的唇角,雖不算非常美貌,卻有種獨特的沉靜氣息,聰慧世無雙。
“你過得好不好?”少年模仿她的樣子微笑,“我最近過得很好,導師準備推薦我去俄亥俄大學留學,國家出錢,瞧,我又找到了免費的書可以念我還學會了做菜,現在家裡都是我做飯昨天我又看了一遍《可愛的骨頭》,或許你始終不會喜歡,但我卻越來越愛那個故事,因為,作者非常仁慈地賦予了死去的人另一種生命。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話,年年,我希望你在那裡。並且,請來看看我哪怕只是虛假的一種幻象,都讓我覺得不至於那麼絕望對不起,又說無聊的話了。總之,最近過得很好,事事順心,只不過,下個月我就要出國了,出國後,就不能再這樣每星期來看你一次了,所以我問姐姐要來了那本《可愛的骨頭》,我會把它一併帶過去。”
少年掠開溼答答的頭髮,深深望了照片裡的少女一眼,轉身,慢慢離開。
雨一直一直下著,菊花沾了水,滴滴答答。
然而,照片上的少女還在微笑,一雙眼睛,亮得像是凝結了世間所有的豁達,然而,也只能是那樣淡然地看著、微笑著、沉默著。
19歲,再見。
用日語說,是“さょなら”;用英語說,是“farewell”;用法語是“adieu”;用德語是“able”;用西班牙語是“Adiós”這是年年會的五種外語,然而,只有漢語,才能把這句話說得傷痛入骨,纏綿難息。
再見。
再不相見。
第107節:番外 我的妹妹杜年年
番外 我的妹妹杜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