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亂如麻,有種不好的感覺,心口像是墜了塊石頭。
這時,忽然從小區裡傳來一陣音樂。羊湯館裡所有的食客都停下筷子,齊刷刷一起往外看。究竟是什麼音樂有這麼大魔力?
你猜得沒錯,是哀樂。
清冷的寒冬之夜,大街小巷漆黑如墨,忽然冒出這沉重緩慢的哀樂,壓得人心裡沉甸甸的。我們看到小區裡,有一夥兒人,排成一列長隊,緩慢繞著小區步行。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穿著暗色系的棉襖,踩著哀樂的點兒,一步一步向前,遠遠看去,形同黑夜中的鬼魅。
為首的是個五六十歲的婦女,按說這個歲數對於現在這個年代不算大。她卻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白髮蒼蒼,滿臉悲慟之後的麻木,風吹的她額前白髮散亂,十分悽苦悲慘。她懷裡捧著一個黑白遺像,藉著路燈的光,看到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夥子,估計也就二十來歲,長得還挺清秀。只是命太衰,英年早逝,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看得心裡這個堵啊,這個鬧心啊。李揚忽然站起身說:“走,老劉。”
“幹什麼?”我驚愕。
“加入送殯的隊伍。”
我眼睛瞪圓了:“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遇到這種晦氣的事躲都來不及,你還往前湊。”
李揚看著這支隊伍,緩緩點上煙:“那個死去的小夥子,我認識。算起來,他也是我們的熟人。”
“哦?他是誰?”我問。
李揚吐出一口煙:“林霞的男朋友,關風。”
“我靠。”我瞪大了眼睛:“你沒認錯吧?”
“我和關風有過幾面之緣。林霞活著的時候他曾到過出租房過夜。”
看著送殯的隊伍,我嘴唇發抖,有種莫名的寒意:“他他真的死了?”
“恐怕是這樣。走,過去看看。碰上就是緣,咱倆好歹送他一路。”
李揚結了飯賬,我和他裹著大棉襖走出羊湯館。外面北風呼嘯,寒風刺骨。凍得兩隻耳朵生疼,我哆哆嗦嗦把棉襖後面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我倆叼著煙,雙手插在上衣兜裡,走進小區。正趕上隊伍在小區轉完一圈迎面走過來。
李揚真是場面人,直接過去打招呼:“是關風家屬吧?”
隊伍最前面捧著遺像的女人停下來,看著我們問:“你們是誰?”
“阿姨,我們是關風的朋友,在這個小區住想送關風一程。”李揚說。他掏出錢包,抽出十張紅票子遞過去:“阿姨,我們兩個人沒什麼準備,這點錢不多,你拿著。節哀順變。”
女人緊緊攥著遺像,十個手指凍得發青,看得出她非常感動,嘴唇顫抖,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阿姨不能要你們的錢。小風啊,知道你們來看他,他就知足了,知足了。”
旁邊站著個凍得鼻涕都出來的中年漢子,手疾眼快一把接過鈔票,呲牙說:“我說小妹,你別寒了人家孩子的心,兩個孩子大老遠過來送錢,現在這倒黴世道上哪找這份情義去。兩位小夥子,關風有你們這樣的朋友,也不枉他人世走一遭,我替他媽媽謝謝你們了。”
李揚道:“我們想加入你們這隻送殯隊伍,送朋友一路。”
女人和那漢子沒說話,眼神落在隊伍領頭的一個人身上。這麼冷的天,此人就穿著一身暗黑色的唐裝,戴著金絲眼鏡,頭髮打油,梳理的一絲不苟。他手裡拿著個銅鈴鐺,小巧精緻,隨走隨搖,聲音如空谷滴水,十分空靈。
他看看我們兩人,微微點點頭。
“加入吧。我們再走一圈就回去了,到時候家裡坐坐。”中年漢子說。
“家不遠吧?”李揚問。
漢子指了指不遠處一棟居民樓:“幾步道就到。兩位一定要去家裡坐坐,喝杯熱茶。”
李揚點點頭:“那就討饒了,我們主要是想給關風燒點紙。”
聽到這句話,女人豆大的淚珠從眼裡滾落出來。是的,不是流,是滾落。一滴一滴落在遺像上,也怪了,那淚珠竟然恰好落在關風的眼角,緩緩向下流動,看起來像是遺像中的他也在悲慟哭泣。
那個唐裝師父看到此景,猛然一皺眉:“我說什麼了,不能讓眼淚流到遺像上!”
女人趕緊擦眼角:“師父,對不起,我,我太想我們家小風了。”
師父嘴裡開始吟誦什麼法文,伸出手,輕輕擦拭遺像上的眼淚。也怪了,他手撫過後,遺像上人物的情感真就好像從悲慟過度到平和。
我看得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