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之下,群魚爭動。
紅日露出第一線光彩之時,就有當先的鯉魚躍向空中——
金鱗濺血,劃過碧空。
耀目朝陽之下,萬千鯉魚,爭先恐後。
一道落寞背影站在礁石之上。
“久違了。”佘青自後而來,碧色長衫被朝陽映成紺紫。
“的確是久違了啊。”善財轉過身來。
當年對手你贏我輸,如今再會,仙族妖骨,風采各異,各自永葆青春少年。
姿色永無墮落,難道這便是人類如鯉魚一般爭躍仙界之所求?
善財摺扇輕搖。“佘兄之形容,體虛貌弱,看來這入世之路頗不好走。”
佘青淺笑。“自然不若童子上仙,庇廕於師門之中,不問世事,自在逍遙。”
一來二去,語中各帶譏諷。
善財忽然咦了一聲,顧不得佘青在側——
一條體型嬌小的鯉魚,竟躍到了龍門正前!
它若再有氣力躍出尺許,便可入了龍門!
善財再不猶豫,勁氣出手。
“當年你存在法印之中的一滴龍血,”佘青施施然笑著,未見動作,卻已有濤瀾般的潮水湧起,直阻善財之勁氣。“年年她躍龍門不成都用來續命——用至如今,也該差不多了罷?若今年再不能成功,怕是永恆無望了。”
善財別無二話,只是用盡全力,將勁氣穿透佘青所掀波浪,直至那鯉魚之處,將它輕輕一託。
藉此一託之力,眼見鯉魚被送入龍門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
鯉魚幾乎入門,但琴聲錚然脆響,龍門竟被五彩屏障一封。
那尾鯉魚撞上屏障,拼盡力氣想要躍過,卻終於撲騰著向下落去。
遠處山頭上,李碧蓮白衣撫琴,五彩光華自弦上而生。
“佘青!”善財怒喝。“龍門之事,豈容你插手!”
“你不插手,我便不插手。”青蛇笑意從容。
陡然水中群魚爭起,似被人指令,專給錦鯉做床一般。
錦鯉落與魚群之中,被高高頂起。
今次她穿越韓琴所布屏障,躍入龍門之中!
怒角崢嶸,一身金甲之龍王立在雲上,現於天邊。
錦鯉躍入他懷中,變為一個小小嬰兒,啼出響亮聲音。
“好!”佘青拊掌大笑。“童子作弊便罷,龍王大人竟親自護駕,從此天下歸心,我看還有哪條不長眼的鯉魚,會再來取信這不公不道的龍門!”
“天譴老夫自受。”龍王沉聲怒喝,天上雲捲雲舒。“老夫但睜目細看,青蛇你遭刑誅之時!”
佘青向天長笑。“龍王若等得無聊,不妨先看這人間覆滅,普陀傾覆,龍門盡毀,天劫地殤的趣味罷!”
閃身之間,佘青與巖上撫琴的碧蓮,雙雙隱沒。
善財面沉如水,掀衣向著龍王單膝跪地。
“原本該由小侄全數擔下助師姊成龍的私情。未料緊要關頭,仍舊連累了伯父。”
他語聲之中,無限悵然。
龍王擺手止住。一股柔力將善財扶起。
“人算如何,妖算如何,仙家算計,便又如何?——自有天算。”他緊懷稚兒長嘆。“百年之內,龍宮閉門,東海緊鎖,再不涉入人間恩怨。”
“伯父”
“老夫先回去安置龍兒,稍遲便上天庭自縛請罪。從此各走各道,東海與紫竹林間,再無瓜葛!”
瞬息之間,天現怒龍。
洶湧白浪,群魚歡躍,恭迎龍王真身,化入海中。
獨留下善財孤影,無比寥落。
開封府。
汴梁。
戚寶山已趁夜悄悄回到端王府。
許仕林則一早投帖相尋。
但等趙佶從宮中迴轉,便雙雙告辭請去。
苦等不至,戚寶山與許仕林幾乎要自顧自離去之時,一輛明黃大車停在王府門前。
車旁一列端府人馬,一列竟是隔鄰的簡府人馬。
車簾一掀。
端王趙佶當先跨下。
隨在他身後的則是簡王趙似。
“皇兄竟然大好,還急著要冊後。”趙佶對著迎上來的管家笑盈盈地解釋。“我與三弟一車,回來取了朝服就走。”
管家應聲。趙佶回頭拉住趙似。“在我家花廳歇片刻喝口茶再回宮罷,雖說是急,也沒有急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