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兩具屍首,卻又聞刺史夫人也被殺害,隨後一個阿拉伯舞女在狄公助手房中被殺,離奇的是屍首又被盜走,這可是罪犯所犯下的第一個破綻?一向以破解疑團、伸張正義為念的狄公,又為何會說這是他退出斷案生涯的最後一案?
第一章
陰霾緊湊,煙雨朦朧。江面上隱隱約約停泊著十來艘帆船,水霧濃處只見著黑簇簇的輪廓。遠眺拾翠洲,白鵝潭,藏匿在煙波深密處,彷彿與雲天連線一片。
陶甘與喬泰依著石頭欄杆望了半日,默默無語。江中心漣淪圈圈,老魚吹浪。岸堤下怪石嶙峋,濁浪擊拍。離他們不遠處一條大食的商船正在卸貨,一群苦力肩著貨物從船舷邊下來碼頭躉庫。
“喬泰兄弟,我真不明白。老爺京師呆了二十年,怎的又忽發興頭,親自下來廣州。——須知大理寺卿沒有十分緊要事是輕易不出長安的。”
“陶大哥,莫說老爺已上了歲數,久不行動。就是你我也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怎比得當年在州縣當緝捕時筋骨體魄。此番差遣你我跟隨也是難得。京師二十多年,我與老爺也只是一年見幾回面,不比從前親暱。”
陶甘也覺感傷:“我雖在大理寺裡當主簿,終也是官場儀禮阻隔,難得在一起自在敘話。平昔我是官房裡墨筆填文卷,老爺則深居勾珠批,只剩官牘上往來了。”
喬泰嘆道:“今番老爺特意差造我兩個,也有溫敘舊誼之意吧。只可惜馬榮不在。他自娶了藍白、緋紅一對姐妹後。再也不得自在,聽說喝醉了酒都不敢回家了。”
陶甘笑了:“算來還是你我快活,孑然一身,上天入地,何等自由。一眨眼皮,便輕身到了廣州。轉眼二十多年了,也想細看看舊遊之地。”
喬泰又感慨:“只怕我是最後一回服膺老爺了。如今雖在京師十六衛衙府當個果毅都尉,科禁繁瑣,了無生趣,哪有當年跟隨老爺偵探辦案有勁。”說罷解了領釦,要透透涼風。
陶甘忙上前遮護道:“喬泰兄弟千萬別露出身分。我都見著你裡面甲袍上的雙龍金徽了。老爺一再囑咐,定有深虞。”
喬泰繫了領釦,望著那條正在卸貨的大食商船。船上船下都有幾個翹鬍子,纏頭巾的監工在那裡吆喝苦力。
“老爺叮囑我們多多留意碼頭動靜,怕是要查緝番船走私犯禁之事。”陶甘道。
喬泰皺眉:“這應是市舶司官員的勾當,你我又不懂海夷道通商的許多禁例。”
陶甘又曰:“老爺又囑你我分住兩個旅店,不露行跡,想必也有防範之意。你住的五仙旅店正在胡人聚居的番坊之內,尤須小心謹慎為是。”
喬泰笑道:“還怕我被胡人吞吃了不成?陶大哥,碼頭邊走了這半日,肚中真有點餓了。我們去找一家飯館吧。”
兩人沿碼頭邊向西走去,漸漸見行人貨販增多。過市舶司官署,便看見小南門的城樓了。小南門外沿江堤岸商販薈集,市場熱鬧,只見人聲嘈雜,貨攤連綿,一片買賣興盛的市面。
小南門城根便有一爿小酒店。兩人掀動珠簾,踅進店堂。店堂當中懸著一盞油燈,昏暗十分。吃客鬧哄哄一片,地上溼吱吱,滑漉漉,剩湯殘菜潑了一地,瀰漫著酸酒鹹魚的怪味。
兩人找了一副空座頭坐了。陶甘便用廣州話叫酒菜。這時一個修著整齊長鬍子的吃客也跟進了酒店,坐到他們左邊上一桌,獨個喊酒。酒店門口的一張桌上坐著個面目可憎的侏儒。
須臾堂倌上來酒菜。菜餚都盛在瓷缽裡,合著蓋,下面又襯一片碟子。盛酒的錫盅外則套一個小小細竹簍,十分雅緻。喬泰咪了一口酒,頓覺香膩滑口,不覺稱美。儘管這地方邋遢,吃口均是上品的。
陶甘夾了一模蔥爆蛇絲正細嚼時,猛見門口一桌上那侏儒正惡狠狠瞅看他們,不時與身旁坐著的一個番客搭話,心裡不覺一怔。忽又見左邊桌上那個長鬍子也偷偷覷著他兩個,只是故意閃躲,不讓察覺而已。——陶甘眼尖,又是個中高手,豈瞞得過他去。
他用腳尖踢了踢喬泰,兩眼閃眨一下,嘴角努努,又在桌上蘸酒劃了幾下。喬泰會意。兩個正不自在,卻見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一個吃客,那吃客面闊口方,體魄強健,胡人裝扮,像是番船上的水手。
陶甘便有意上去搭訕,那吃客竟是廣州話音,便覺投機。又見喬泰形體魁偉,也識英雄,便移作一桌邊吃邊聊。
酒酣耳熱,兩下便無猜忌,陶甘問:“足下不是胡人,如何這等穿扮?”
“鄙人姓倪,名天濟,經營一個海運船隊。專做海夷道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