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慈烺來說,保全這個洋鬼子不是主要的,非我族人,用心也是傳教,用處不大。他著眼的,是對方帶來的新學,還有這十幾二十個已經精通西學的中國人,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寶貝疙瘩!在吳偉業反對的時候,朱慈烺也是真的沒好意思真說啊在他心中,一百個大才子,怕也抵不上一個精通幾何天文學的歷局學生呢
龔鼎孽的盛氣也被湯若望一炮打的啞火了,其實他心中也別有懷抱眼看一個個至交好友,東林復社的同道都走的七七八八,而他因為侍妾反對,自己也懷著投順新朝的鬼胎種種心思,七上八下,自是有一肚皮的不合時宜。
當下只向著湯若望擺手,道:“別的不說,虧你平時一直說傳教為主,別的事都是輔助,今日怎麼了,為了賺錢別的就不管了?”
湯若望成行,實在是朱慈烺以皇太子的身份,親自相見,允許此人將來在南京興建教堂,在崇禎年間的一次大教案之後,傳教士傳教十分辛苦,只能靠耶蘇會不停的從歐洲運鏜床和自鳴鐘、望遠鏡等軍用民用的物品來打通關節,甚至他們還在商議,要不要組建一支幾百人的僱傭軍火槍隊,北上幫助大明攻打建州蠻夷畢竟耶蘇會在大明經營多年,而大明怎麼說也是一個文明國家!如果不是這樣,一心傳教的湯若望,又怎麼肯離開北京?
這些事,自是絕密,湯若望只是嘿然一笑,卻是扭過頭去,不理會一心找碴,就是想吵一架的龔某人了。
“孝升啊,”吳偉業厚道一些,向著龔鼎孽道:“我知道你別有懷抱,但弟有一言請兄牢記在心!”
“什麼?”
“將來之事:看太子!”
“哼,別說你們的太子了!”龔鼎孽今日情緒,也頗有和此事的相關處,他看看左右,用極低的聲音對著吳偉業道:“你大約不知道吧?王鐸在南京盛讚小爺仁德英敏,此事已經頗有人知道,並且會有人拿來做文章。今番京城空虛,不少人在計較南遷之事此事,你萬萬不可牽扯入其中!”
“怎麼?”吳偉業道:“南遷才是正道,為什麼說不得?”
“唉,此中干係甚重,朝中這些詭謀心機,你知道什麼。”
在文章詩詞上,吳偉業是比龔鼎孽強過十倍,但在打聽訊息,通曉人心上,龔鼎孽又比這個三吳大才子強了許多。當下見吳偉業頗有不服氣的地方,龔鼎孽頓足道:“王鐸和你,幫小爺經營名聲,甚至是為小爺自己南遷監國造勢,稍有智識的早就看出來了。這件事辦的殊為不智,告訴你吧,光提皇上南遷,猶有可說之處,但事情仍然艱難的很頗有人打算杯葛此事,以為新朝進身之階!你要知道,現在人心大變,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光景了!如果有誰敢提太子南遷,我來問你,就一個唐肅宗靈武即位故事,皇上聽了,還肯放小爺走不肯?而且,皇上的性子十分猜忌,你看他會不會很喜歡提起此事的人,還有小爺,會不會吃掛落?”
這一番話,說的又快又急,簡直要沒有章法,但對吳偉業來說,卻是醍醐灌頂一般,很多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事,一下子就通透了許多。
他看看一臉倒黴像的龔鼎孽,和聲勸道:“孝升,以你之才,留在京師可惜了的。以身事賊,將來你會後悔。”
“哼,我可不會後悔。”龔鼎孽扭過頭,一臉不屑的道:“將來的事準定是我對,你瞧著吧。”“好,我也不同你爭。”吳偉業知道這個好友天份極高,但品格等而下之,所以用君臣大義相責是完全沒有用處的,當下也冷笑一聲,向他道:“事一新朝猶有可說,如果建奴再入關呢?”
“啊?”龔鼎孽一呆,撓頭道:“你這話”
“沒想過?”吳偉業用譏誚語氣道:“叫你剃了頭留辮子,事完一朝再一朝,你又如何呢?”
這樣的事,在當時還真的很少有人去想。事實上,留在京師的官員確實很多,十之**的大明官員都選擇了侍奉新朝,奉李自成為新主。
但清朝一入關,這些留在京的官員,又十之**出城逃走,不願意侍蠻夷為君,而明朝真正翻身的機會,又是在失掉南京後的剃令上,吳偉業一句話,包含的資訊量極大,一時間,叫龔鼎孽聽的也是呆了。
“此事,我要和陳百史商量!”
龔鼎孽的一向態度,其實也只是當時很多青年官員對新舊交替態度的一個縮影罷了。陳名夏和他平時相交甚厚,思想也頗為一致的,這個人才氣天份更高,更加的長袖善舞,在東林和復社中,陳名夏也遠比龔、吳二人更受重視,他的態度,才是極為關鍵要緊的。“好好去商量吧,孝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