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南下,什麼時候和你講究過這些個了?”
適才一文一武鬥嘴,朱慈烺只是在一邊看著,笑而不語,此時也不提適才的事,只是問道:“怎麼,你在這裡列什麼隊?”
“皇上有命,著臣列隊,等候訊息”
“哦,原來如此”
想不到崇禎還有這麼強硬護子的時候,要知道,這位皇爺向來是顧忌名聲比性命和江山還要緊,調關寧軍,要內閣出頭,南遷,要內閣出頭他才肯同意,甚至是藉助軍餉之類的事,也是如此
這會子明知道大票文官和東林復社為主的諸生在和皇太子頂牛較勁,皇帝卻已經連禁軍都調集了,看來再耽擱下去,就要下旨出動開道,想到如此,朱慈烺也是很覺感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殿下,趕緊進去”
邱元一似乎能理解朱慈烺的心境,當下只道:“裡頭適才傳訊息出來,皇上十分著急殿下宜早點進大內去,寬慰聖懷”
“是的,臣等送到此地,請殿下早入內廷”
“恭送殿下”
史可法領頭,勳、親、武,還有大量文官一起跪下,兩跪六叩之後,便算是完了迎接皇太子回宮的大禮,朱慈烺在馬上受禮之後,用眼神向史可法等大臣致意,接著便是在數千甲士的護衛之下,直入大明門,向著午門方向趕過去
南京的宮禁在後世毀於戰火,只剩下一點點的殘跡,無可觀賞,而此時卻是規模宏大,宮室一樣的瑰麗壯美,只是日久失修,到處都是斑駁陸離的尷尬模樣,站班的禁軍也沒幾個,太監是寥寥無已,一直到過了皇極門,一路北行,看到乾清門的時候,伺候站班的太監才漸漸多了起來
“奴婢等見過爺”
乾清宮掌事牌子仍然用的是吳祥,在養德齋殿門前一看到朱慈烺過來,由他帶頭,呼拉拉跪下百來十人,大半是南逃下來的太監,宮女只有不到二十,看著還多是跟著兩宮皇后下來的貼身宮人,而皇帝身邊的,卻幾乎沒有一個跟過來的
太監群中,還有邱執中與李繼周等東宮太監,此時也不便單獨行禮,只是抬頭之時,用眼光向朱慈烺致意罷了
“好,都起來,起來”
此時都有劫後餘生之感,無形之中,朱慈烺的態度也是凝重起來,他剛想說點兒什麼,眼角餘光處已經看到崇禎緩步踱了出來
“父皇”
他先叫了一聲,心田裡頭已經沒有什麼彆扭的感覺了,發自自然,雖沒有太多情感,但也十分真摯
出聲之後,便是跪下行禮,一拜三叩首,用的是大禮
原本父子之間每常見面,不需如此,但朱慈烺已經很久不曾與崇禎見面,所以禮節上自是與往日不同
“吾兒起來”
待朱慈烺行禮剛畢,崇禎便已經雙手託在他的臂下,使勁一託,等朱慈烺坦然與他對視之後,崇禎才露出一臉滿意的微笑,輕輕點頭道:“你很好,淮安的事,做的十分的好”
“兒臣有些事不曾請旨,十分大膽,還請父皇責罰”
“事急從權,汝父不會連這一點也不明白”
“兒還有幾件要緊大事,要和父皇稟奏”
“吾兒一路辛苦,見面就要說正事”崇禎臉上露出幾分感傷之色,他道:“其實,朕現在手足無措,放眼看去,無幾個可靠大臣,無幾支可用之兵深夜推枕,竟是夜不成眠京師南逃之後,朕常在想,再不改弦張,難道還要再來一次?然而,如何改前制,也是無可籌措,現今行事,都是祖宗二百多年下所用制度,一時之間,朕也不知道如何改起?倒是吾兒說過,財賦制度最為可改,十分迫切,而今看來,可有確切成算?”
其實財賦制度當然是最該先改的,因為明朝的財制是朱元璋想當然的產物,既做不到量入為出,也不是根據政府花銷來制度稅額它最悲劇的地方,就在於沒有預算,沒有支出明細,甚至連專責管理都辦不到
修一條河,要工部出一部份錢,地方一部份錢和人力,戶部撥款,各部門之間還沒有直接領導,內閣只是秘書班子,除非大學士兼尚書,不然的話,根本沒有直接下令的權力
在政治清明的時候,可以透過皇帝下令,內閣明發上諭的辦法來協調,在現今這種時候,哪裡還有這種蛋疼的事?一箇中央政權,修路造橋都辦不到了,還妄談什麼軍國大政,完全就是痴人說夢
崇禎加派的三餉,自己到手支出的是多少,用在前線的是多少,重複浪費了多少,貪汙揮霍了多少怕是他自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