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撇嘴一笑,他躬下腰,把那些裝裱好的立軸從畫缸裡抱出來,往畫案上一攤,說:“你開啟看看,能分出真畫假畫嗎?”
安琪說:“我當然不行,可是老公,我說真話會不會打擊你?”
黃逸飛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怕這些假畫蒙不了那些買家。你放心吧,如果不能以假亂真,我敢開幾十萬上百萬的價嗎?你不想想這別墅是怎麼來的。你以為真是開那個破廣告公司掙的呀?”
安琪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信手開啟了前面的一幅畫,問:“誰的?”
黃逸飛一看,仿的是張大千的潑彩山水,這恰恰是他最滿意的一幅,光是題跋便勁拔飄逸,外柔內剛,獨具風采。
黃逸飛忍不住侃侃而談,說:“張大千是現代畫壇的天才、奇才、怪才,其創作集文人畫、作家畫、宮廷畫和民間藝術為一體,人物、山水、花鳥、魚蟲、走獸,無所不能,無所不精。他的畫在早、中年時期,主要以臨古仿古居多,花費了大半生的精力和時間,從清朝一直上溯到隋唐,對各時代的代表畫家逐一鑽研,潛心臨摹。到晚年,更是自創潑墨潑彩法,在繼承唐代王洽的潑墨畫法的基礎上,糅入西歐繪畫的色光關係,而又保持中國畫的傳統特色,半抽象半具象,具有一種恣意縱橫、墨彩交輝的詩畫意境。你仔細看看,這幅畫有沒有我剛才說的這種神韻?”
安琪哪裡看得出來?但她不想掃黃逸飛的興,馬上吊著黃逸飛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說:“老公你好棒喲。”
黃逸飛說:“更重要的是,張大千本身就是作偽的高手,有人說,張大千的藝術歷程,就是由深入臨摹古人,自行創意,以及偽造古畫三種互為動力的元素激盪而成的。現今,由他偽造的古畫已真假難辨,甚至被當作古畫精品收藏在世界最著名的博物館中。張大千能做的事情,我為什麼不能做?他能做到的事情,我為什麼做不到?”
安琪說:“老公你真的很棒,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事到如今;黃逸飛並不想向安琪隱瞞什麼;他伸手在她臉蛋兒上捏了捏;不無得意地說:“你是說我怎麼能把他們的假畫做到以假亂真?這麼跟你說吧,對於一個正規的美術學院的畢業生來說,臨摹是最起碼的基本功,何況我還在高等學校裡教過書育過人?不是吹牛皮,如果光從繪畫技法上來講,老公我想作誰的畫就可以作誰的畫。再說了;買畫的沒幾個懂畫;他們買畫的目的也各有不同;要蒙他們其實不難。但是;要做就要做得專業;而要做得專業,工夫卻在畫外。”黃逸飛說到這裡掃了牆角處的什物一眼,回頭朝安琪一笑,繼續說:“我並不是忍不住,你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我做老婆,就有權利知道你老公的生財之道。下面我說的話比前面說的更專業,你要仔細聽好了,因為有些事,以後要靠你來做幫手哩。”
安琪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黃逸飛說:“齊白石也好,徐悲鴻也好,張大千也好,都已經死了幾十年了,而我畫的畫卻是新的,這就有個作舊的問題。我們先說紙張,畫國畫用的是宣紙,是以植物纖維為原料經過許多道工藝處理製成的,植物纖維在氧、紫外線、溼氣等等自然因素的作用下,會發黃變脆,極細小的灰塵粒子也會向紙張纖維中滲透,時間越長,這種滲透作用效果越明顯,所以,新畫和老畫在成色上就不一樣。那麼第一步,就要想辦法讓紙張看起來很舊很老。辦法很多,第一,可以用三氯化鐵作舊,就是用百分之一的三氯化鐵溶液把紙浸透或在紙上噴灑數遍,過六七天,紙張的顏色會發黃,再過一段時間,黃中泛灰,看上去就有舊紙的感覺。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拿紫外線燈去照紙,讓紙張老化的過程人為地縮短。如果嫌麻煩,還有一種更簡單的辦法,就是用茶葉水染,你聽說過茶葉水煮蛋,聽說過茶葉水染紙沒有?沒有吧?可見很多東西可以一專多用。除了茶葉水,別的類似顏色的水也可以,比如說菸絲水、烏梅水、稻草水、麥草水等等,還有,把醬油用水調淡了,也行。你是不知道,當我到拍賣會上裝模做樣地看預展,聽到別人說這幅畫有味道那幅畫有味道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笑。什麼味?醬油味、五穀雜糧味。”
安琪很認真地說:“老公,我發現你漏掉了一種東西。”
黃逸飛說:“什麼?”
安琪說:“尿。”
黃逸飛說:“尿?還屁哩。有辱斯文嘛。真要用尿來染紙,那會是什麼味?騷味,不妥嘛。”
安琪說:“那你得陪著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幹這些活兒,否則,我就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