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員,曾一致叫囂,企圖對段祺瑞黃袍加身,作集體之推戴。而段氏則堅決謝絕,併力舉黎元洪繼承大統。關於段氏此時之謙遜,一般民國史大家,類多以譏刺語調出之。認為段之擁黎,是迫於環境之不得已,而非其私心之所欲為,才有後來的黎段之鬥、府院之爭,貽禍無窮。而黎之背叛革命,投袁自肥,偷雞不著蝕把米,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他二人府院互鬥,禍延國族,至今未已。治史者如尋根究柢,則黎段之爭,才是今日兩岸對立的始作俑者。不信,試看他二人繼袁未及數月,便勢成水火。在所謂‘府院之爭’中,各擁黨羽,互不相讓。鬥得你死我活,終於惹起溥儀復辟,民國中斷。最後釀成孫中山開府廣州,護法反段,弄出一國兩府,國家從此分裂,再未複合。骨牌效應,直至於今日,仍然兩岸對峙,各不表述。他二人所作之孽,貽禍至今未已也。
上述這項研究軍閥史的傳統結論,誰曰不然。這結論原未可厚非嘛。可是吾人以社會科學治史,如果把側重人事糾紛的微觀史學,看成歷史的本體,就有違於社會科學的法則了。因為歷史還有其宏觀的一面。古語說:‘形勢比人強。’局於某種歷史形勢,雖齊天大聖,也跳不出佛祖的手掌心也。把人事糾紛,誤為歷史的全部,那就是‘軍閥史話’、‘三國演義’的史學了。
我們在歷史三峽之中,看他梢公舵手,使盡他們底渾身解數之後,還得攀登巫山之巔,俯首觀察江流大勢,看看他們的王浚樓船,是怎樣透過三峽,駛出益州的?讀者如不憚煩,當於下篇謬作導遊,與同遊諸士女再細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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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系政權的發展與‘參戰’的糾紛(上)
上篇我們曾提到,在袁世凱死後,他的兩位接班人黎元洪、段祺瑞很快的就勢成水火,兩不相讓。二人鬥得你死我活之後,終於把個統一的中國,弄得一分為二。骨牌效應,直到今天(二○○一年),還無法複合。話說到底,他二人為什麼非鬥個你死我活不可呢?為什麼他二人鬥爭後遺症的骨牌效應,又拖得如此深遠呢?一般史家都見怪不怪,認為這只是兩個軍閥的爭權奪利,在那無法無天的軍閥時代,不管是哪一派軍閥,爭權奪利都是免不了的,有啥稀奇呢?至於他們鬥爭的骨牌效應,大家多半也就忽略了,不以為意了。
問題是:軍閥時代固然如此,根據我們讀史的經驗,不特他們底帝制時代的前輩早已如此,他們底國共兩黨的後輩,在後軍閥時代也還是如此啊。試看‘甲午戰爭’(一八九五)前後的翁李兩派,對中日和戰的辯論與鬥爭,和‘戊戌變法’(一八九八)時的帝后兩黨,他們之間的鬥爭誤國,比黎段二人嚴重得多呢!
再看後軍閥時代,國民黨之內的汪蔣之爭,蔣李馮閻之爭,甚至CC與黃埔之爭,相形之下,黎段之爭,都是小巫見大巫呢。
再看自稱最為光榮偉大正確的共產黨,早期的所謂路線鬥爭,毋煩細說。其後他們當權者之間的毛劉之爭、毛林之爭,不露骨的毛周之爭,乖乖,那還了得,老段老黎這兩個‘老軍閥’之間的‘爭權奪利’,和他們這些‘小黨閥’相比,豈不是小兒科哉?
效驗明時方論定,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二十世紀中國,史有明文,國共兩黨的黨史家,如秉筆直書,不為親者諱,我想這該是絕對否認不了的、絕對的事實吧!哪能專怪‘軍閥’呢?我們這群‘醜陋的中國人’(引一句柏楊名言),尤其是政客、黨棍,何以下流至此,這就發人深思了。
不過,朋友們,我們也不能專門迷信柏楊先生,只顧醜化自己同胞。其實所謂先進國家那些不可一世的洋人,也照樣醜陋呢。有名的英國紳士,該是民主運動歷史上最標準的模式吧!你知道他們唱‘虛君實相’這出樣板戲,唱了多少年,才唱出點名堂來?從一六八八年‘光榮革命’開始,人家搞虛君實相,搞了好幾百年,才搞出一套兩造相安的制度來呢!其間鬧革命、鬧復辟、誅議員、殺大臣,不但醜態百出,更是人頭滾滾呢。看人家挑擔不重,我們只看人家美麗的結果,不看人家醜陋的開始,就以為我們包辦了醜陋了。這是個制度轉型必有的現象嘛。從比較史學的角度來看,我們的成績,尤其是黎段之間的府院之爭,還不算太見不得人呢!
因此,要知道轉型期中國的政治問題,我們還得搜搜問題的根源在哪裡?
近現代中國的兩大根本問題
我們要知道,近代中國的根本問題,從宏觀史學的角度來看,它有兩個重大事項,有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