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備足守城軍械,擂石滾木堆積如山,所有弓箭手配發五十支箭矢。並將城中的剩餘糧草全部轉移至洛陽。
儘管戰前準備的很充分,幾乎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但是趙雲萬萬沒有料到,距離開封城百里之外的兗州大軍竟然傾巢而出。十幾萬大軍如同山呼海嘯一般碾壓過來。就在剛才,趙雲有信心固守開封城半個月以上,可現在他親眼就看到曹軍鋪天蓋地的強大陣勢之後,信心不由得開始動搖了。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守住半個月,甚至懷疑自己能否將曹軍擋在城下十天,或是五天,亦或是三天。
這不是害怕,更不是膽怯。他趙雲生來就不知道害怕是何物,從不畏懼任何對手或敵人,無論敵人多麼強大,他都敢與之決一死戰,絕不退縮。可眼下他並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數千守城將士,身後還有三萬鐵騎和五萬餘百姓,他自己可以不懼生死,卻不能把全城將士和百姓全都帶進火坑,玉石俱焚。
最重要的是,李利早有明令,一旦事不可為,立即放棄城池,退守洛陽。這是李利一貫提倡的失地存人的戰略方針,能戰則戰,明知不敵的情況下就不要硬拼死戰,能夠全身而退固然最好,如若不能,也要儘可能地儲存有生力量,以空間換取時間,以利再戰。
於是趙雲作難了,這一戰一退之間的尺度真是很難把握,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全軍覆沒。面對十幾萬曹軍強攻城池,若想全身而退,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堵死東門,立刻組織百姓撤退,只要後退五十里就是中牟縣,那是洛陽的東大門,屯有重兵,退入中牟縣就意味著徹底安全了。可是遭遇強敵便不戰而退,這不是趙雲的作戰風格,也不符合他的處事原則。領兵征戰十餘年間,哪一次作戰他不是衝鋒在前,哪一次不是殺得敵軍屁滾尿流,何曾有過避而不戰、灰溜溜撤退的先例?
沉思片刻後,趙雲朗聲下令道:“夏侯蘭聽令,立刻傳令下去,命眭固將軍率領本部一萬鐵騎組織城中百姓撤離出城,務必於今夜趕到中牟縣;如有延誤,嚴懲不貸!傳令馬鐵率領五千戰騎增援北門,你親自率領五千騎兵增援南門,協助眭固轉移百姓,待百姓們離開之後立刻增援馬鐵所部,務必守住北門。”
“諾,末將領命!”夏侯蘭接聲應道。隨即轉身就走,這時趙雲卻伸手拉住他,湊到他耳邊低聲叮囑道:“黑疙瘩分你一半,把它帶到北門交給馬鐵,切記白天不能使用,只有夜間使用才能發揮最大威力。今天白天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城門,如果我軍傷亡太大的話,今夜我等便出城衝殺,把這些黑疙瘩全都扔進曹軍大營,然後趁夜撤退。如果傷亡不大,我等就再堅守幾日,儘量拖延曹軍南下的時間,為陛下調遣兵馬贏得時間。”
夏侯蘭欣然點頭,頗為不捨的道:“兄長多保重,切莫意氣用事,一旦戰局不利,切莫戀戰。倘若兄長遭遇不測,愚弟絕不獨活於世,誓死追隨兄長。”說完話後,他抬腿便走。
趙雲清楚地看到夏侯蘭臨走時聲音已經哽噎,眼中帶著淚花,目送他離去,趙雲的眼角溼潤了。只見他仰頭看著天空,抬手遮住眼簾,似乎是陽光太過強烈刺了眼,不著痕跡地拭去眼角的溼潤,既而轉過身來,神情冷峻地注視著城下前赴後繼的曹軍。
沒有人知道他抬頭看天是為了擦掉眼淚,更不會有人知道被李利譽為“一身是膽”的常山趙子龍也會流淚,儘管他的眼淚只為自己兄弟而流,只為二十多年的友情而流。流淚不是懦弱,不是膽怯,而是真情流露,因為他不是神,而是有血有肉的至情至性的人。
無論是能力還是官爵,夏侯蘭都無法與趙雲相提並論,差距懸殊,完全沒有可比性。自古就有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之說,但是人與人之間並非只有名利,並不是只有地位和財富相等的人才能成為朋友,真正的友情源於不摻雜名利色彩的友誼,否則人生未免太過無趣。
當開封城激戰正酣之際,鄧縣的戰事已經臨近尾聲。
在城門失守的情況下,鄧縣守將於禁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也無法挽回敗局,何況他並不具備這份才能,於是失敗已然無法避免,留給他的只有一條路,就是率軍突圍。
在得知東門遇襲的那一刻,于禁企圖集結兵馬與殺進城中的荊州軍展開巷戰,即使敗局已定,也要給荊州軍迎頭一棒,堅決予以打擊。畢竟,西涼軍沒有捱打不還手的習慣,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才是這支虎狼之師一貫的風格。
事實正是如此。當荊州軍先鋒大將劉磐率領兩萬五千鐵騎衝到城守府所在的北城之時,鋪天蓋地的箭雨迎面撲來,其間還夾雜著強勁的破空聲,那是弩箭穿空才有的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