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副渾不經心的樣子,淡淡一笑道:〃別折我。市委市政府那邊還沒下正式任命,只不過是暫時代理而已。〃〃代理市長代理市委書記也行啊。反正四根權杖抓在你一個人手裡。了不得啊了不得。還是我說對了吧,別離開K省。K省絕對是你我這一茬人的寶地。幹了!〃〃今天不能多喝,一會兒還得回大山子,還有好幾項安排在等著我。。。。。。〃〃我知道你忙,馬總,馬書記,馬市長,你的酒量我還不清楚?這一瓶路易十三你一個人幹了也不耽誤事。。。。。。〃
但酒過三巡,馬揚便堅決捂住酒杯口,一定不讓張大康再給他斟酒了。馬揚是個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讓自己失控的人。在這一點上,你沒法去跟他爭高低。比較瞭解馬揚這個脾性的張大康於是就很知趣地做了讓步。(要知道,在一般情況下,張大康這傢伙大事小事都輕易不讓步的。)而酒過三巡,同樣聰明而有主見的張大康已經掂量出馬揚今天並非是為了那兩個廠子的事來興師問罪的,便大大地鬆下一口氣,所以也更樂意讓一回步,以製造一個良好的氛圍,大踏步推進自己和馬揚之間的這種關係。我想,就連傻瓜也會十分地珍惜這種關係的。
已經去大山子報到了的馬揚,今天的確是在百忙之中特地抽身來〃會晤〃這位老朋友的。對於大山子,他可以說充分估計了那種〃百廢待興〃的困難局勢。他想到了自己一去之後,整天會被成群結隊上訪的群眾包圍,被各種各樣來訴苦的基層幹部包圍,會有數不清的賬單雪片似的向他飛來。。。。。。但他完全沒有想到,實際情況要比他能想像到的〃惡劣〃一百倍。那天,組織部呂部長親自去宣佈他的任命決定。會開到一半,突然停電了。一追問,總公司已欠交電費半年多,電力公司〃忍無可忍〃,覺得無論如何也得向新來的總經理施加一點壓力了,便決定在他上任的第一天,拉閘示威。呂部長親自給電力公司老總打電話,請他們無論如何把電給到開完會的那一分鐘。但那邊回答,老總出差了。找不見。點上蠟,堅持開完會。送走呂部長,回到他那個總經理辦公室。一推門,在辦公室裡等著他的居然是省中級人民法院的幾個同志,還有外省市兩個法院的同志。他們都是來向新任總經理送〃傳票〃的。傳喚新任總經理到庭,接受〃審判〃。而這僅僅是已經要開庭的幾起經濟官司而已,據說還有十多起經濟官司等著要開庭。。。。。。走廊裡整個兒黑黢黢的,從公用廁所裡瀰漫出一股股尿味。老舊的人造革地板開裂、缺損、脫膠。牆紙剝落。到處都顯現著一片片泥跡,且又粘呼呼溼漉漉得讓人膩味兒。。。。。。而最讓馬揚感到吃驚和頭疼的是,總部機關幹部們的〃庸懶〃〃散漫〃。那天,他決定再召開一次總部機關的全體幹部大會,這是他到大山子報到後,召開的第四次總部機關全體幹部大會。八點五十分,他下令按響電鈴。五十五分,以他為首的總公司領導班子成員全部在主席臺上就座完畢。離開會還有五分鐘時間,此時會場裡卻哩哩啦啦地還沒坐幾個人。進了會場的,也並不安靜,三三兩兩,嘻嘻哈哈地說笑著。許多人仍在各自的辦公室裡幹著自己的私事。下棋、甩牌、打電話打聽股市行情、交流裝修私房經驗、幫忙替朋友的孩子轉學、抄寫中醫秘方、傳授氣功心得。。。。。。而最多的一群人則聚在某個辦公室裡正津津有味地議論著這位新來的一把手的政治背景和家庭情況,平生犯過多少次錯誤、有沒有桃色傳聞。。。。。。他們全都置鈴聲於不顧。可謂〃充耳不聞〃。這時,一個瘦骨粼粼的老幹部,一手端著一隻保溫茶杯,一手拎著一塊自制的棉墊,胳肢窩裡夾著一本記事本,走進這間辦公室,敲了敲門板,對他們嚷了聲:〃嗨,兄弟姐妹們,走啊!新領導有請啦!〃〃幹嗎呢,言處,您都五十好幾了,還指著新領導給您加什麼官晉什麼級呢?死心吧,您呢!〃一個下棋者頭都不抬,只是衝著他揮了揮手。這時,鈴聲突然停了。在場的人都一怔。那個被人尊稱為〃言處〃的老幹部忙抽身向會場走去。那一群下棋和觀棋者,也忙著收拾棋子棋盤,開抽屜拿筆、拿記事本、拿煙盒打火機,拿牙籤拿硝酸甘油救心丸,拿拿不完的東西,或者往自己的茶杯裡再續上一口萬萬不能少的開水。當然最重要的是,幾乎每個人都沒忘了拿上一個墊屁股的棉墊子。當那個被人尊稱為〃言處〃的老幹部和那群有拿不完的東西要拿的同志們或急急忙忙,或不急不忙走進會場時,會場裡的格局已經有所改變了。所有在鈴聲響起以前走進會場的,全部被請到了會場的左邊。他們當然是有資格坐著的。而除此以外,會場右邊的椅子全部被撤走。因此,在鈴響完以後再進會場的人,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