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震耳欲聾的雷聲公元979年,就在這片土地上發生了一場決定了當時中國命運的會戰——宋遼高梁河會戰。這一仗的結果直接導致了宋佔領燕雲統一全國夢想的破滅。從此之後,宋頂著“積弱”的惡名生存在史書中長達一千年。
公元979年,宋太宗太平興國四年,一個不太平的年份。農曆(此後的日期均為農曆,不注)五月六日,清晨,宋太宗趙光義站在太原城北門的城臺上遙望北方,他的背後,北漢國王劉繼元身著素服紗帽,正在宋軍將士的押送下一步步走下城臺——前一天的晚上,堅守太原孤城四個月的劉繼元終於守不下去了,向攻城的宋軍投降。他那落寞的背影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那個叫做五代十國的分崩離析、兵荒馬亂的時代。
公元907年,東亞曾經的巨人唐王朝,安史之亂後在藩鎮割據和閹黨擅權的內外交困中苟延殘喘了近一個半世紀,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它帶走了全部的宦官作為陪葬,讓一群手握兵權的大小藩鎮分割了自己的遺體。這是一個只論拳頭的年代,這個年代流行一句大實話——“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於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武人相互比較著拳頭的大小,走馬燈一般的輪流坐莊。就是實在對自己的拳頭最大沒有信心的,也不甘示弱紛紛佔據自己的一塊地盤,當起土皇帝來。
而就在這些大小藩鎮你爭我奪,相互攻殺的時候,北方塞外的草原上,一個強大的政權崛起了,契丹人。其實遠在武則天當權,大唐王朝正輝煌的時代,契丹人就已經開始當刺頭了。那時候草原上最強大的勢力是復興的後突厥汗國,不過和還是個小弟弟的契丹比,後突厥這個老大當的實在是太慫了點——論和唐打的仗,論給唐造成的損失,三個後突厥也比不上契丹。從武周到安史之亂這麼短短六十年的時間裡,契丹和唐軍大規模的交鋒近十次,勝負比例居然超過了二比一,更有連續兩次擊敗十餘萬大軍,殲滅大半,破軍殺將的輝煌勝利。收復河西四鎮的英雄王孝傑、薛仁貴的兒子,後來在武街之戰中痛揍吐蕃的薛訥、禍亂中原,差點要了大唐王朝命的安祿山他們卻都是契丹人的手下敗將。
只是那個時候契丹的實力還太弱小,他們只能選擇依附於後突厥與唐對抗或者依附於唐與突厥對抗。他們需要機會,發展的機會。
機會終於來了。公元840年,取代後突厥的草原王者回鶻汗國滅亡。草原上的權力真空給當時依附於回鶻的各小部族留下了廣闊的天空。室韋、契丹、奚、沙陀、党項誰能在新的一輪競爭中拔得頭籌,誰就能更有希望成為新的王者。
在競爭的初期,契丹並不被看好,在懦弱的首領痕德堇可汗的帶領下,甚至連割據幽州的藩鎮軍閥劉仁恭都能不時去欺負他們,敲詐他們。契丹人無法忍受這樣的首領,於是,他們推舉契丹八部中最強大的迭剌部的首領耶律阿保機為可汗。這成為契丹民族崛起的轉折點。
在阿保機的帶領下,契丹人不斷去中原掠奪人口物資,然後,再依靠掠奪來的漢族和渤海族農民發展農業,利用漢族士人構建更加有力的上層統治體系。同時,去中原紛亂的政局中插上一腳。就這樣,契丹的勢力不斷的壯大,更重要的是,不僅是數量上的加強,更是質量上的蛻變,到公元916年,阿保機仿照中原的王朝體制,稱“皇帝”,建年號神冊,國號契丹。雖然這時候的契丹政權還有著濃厚的部落聯盟的味道,因此此前此後,阿保機和他的兒子、孫子還不得不面對一系列部落聯盟中常見的內部叛亂和分裂。但這畢竟是通往集權帝國道路上的關鍵一步。契丹人用了76年走出的這一步,之前的匈奴人、突厥人幾百年都沒能邁出去。
就如五胡亂華時代從這裡成功崛起的鮮卑族一樣,同樣出身遼河流域的契丹有著相同的特質——有著非凡的包容力和轉變力,從而能將純遊牧的部落與半農半牧甚至純農耕的人群結合在一起,並隨著內部群體成員與外在資源環境的變化而轉型。前提是給他們發展的空間和機遇——上一次是五胡亂華,這一次是五代十國,給他們的發展提供了熬過最脆弱的蛻變期的機會。
公元927年,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去世,在死之前,他給自己的繼承人賺下了豐厚的遺產,對外,吞併了室韋、奚和渤海國,基本統一了北方草原和東北的森林草原地區,更打進榆關(今天的山海關),佔領了營州、灤州和平州地區(今天的昌黎、遷安、灤縣和唐山地區),將草原帝國的勢力擴張到燕山以內,中原的一角。對內,初步建立起完整的統治構架,遼河流域的農業也蓬勃的發展起來。一個新的草原霸主已經隱然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