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亮工,你不明白了吧?那就打起精神來,請汪先生給你批講批講。”
年羹堯苦笑著說:“那也好,年某恭請九爺和汪先生指教。”
汪景祺故作勢態地說:“九爺和大將軍在此,學生哪裡敢當這指教二字?不過九爺剛才說將軍犯了皇上的三大忌,卻並非危言聳聽。頭一忌,就是你立功太大!你想啊,雍正即位之初,內憂外患,危機四伏。你一戰為他穩住了天下,也穩住了人心。他要借你的力量來壓服八爺和群臣不滿之心,所以不能不賞你。舉酬勳之典,受殊爵之榮,位極人臣,威擬王侯,他再也拿不出可賞你的東西了。功勞太大而又無可賞賜,那將會是什麼下場呢?”
年羹堯靜靜地聽著,想著。
汪景祺繼續說:“二是你功高震主,使皇上不能容你!你不懂韜諱,不遜功讓主,反而居功自傲,意氣洋洋,誰能容得下你?試問:郭子儀的功勞大不大?他在晚年時,以酒色自娛,才勉強保住了首級;徐達的功勞大不大?但他還是不敢居功自傲,退隱中山王府一政不參。就這樣,朱元璋還是不能饒過,徐達也難免蒸鵝之賜!你呢?黃韁紫騮凱旋入京,王公以下郊迎數十里,你居然受之不疑!皇帝在豐臺令將士解甲,竟然無一人敢從聖命。換了你當皇帝,能容得臣下如此猖狂嗎?”
年羹堯想起了那天的事,也不禁悚然了。
汪景祺還在說著:“第三忌是你掣肘皇上。皇上要整頓吏治,你卻處處插手。當今皇上是個猜忌之主,性子本就刁鑽,他最恨、也最怕的就是別人不服。你平心靜氣地想一想,這幾年你選了多少官?干預了多少外省的事?本來你不幹政,他也要拿你問罪的,何況你多管閒事?皇上的原來意思,是想借你的力量先壓制廉親王,處置八爺後再解除你的兵權。但現在看來,他覺得你比八爺更可怕,他怕你與八爺聯手造亂,所以要先清除你了!”
汪景祺滔滔不絕地說到此處,卻戛然止住,偌大的書房裡變得一片死寂!年羹堯用顫抖的手,託著沁出汗珠的腦門,過了好久,才吃力地、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有些地方是不大檢點,興許弄錯了什麼事,但我沒有二心。是哪裡錯了,才惹了聖怒呢?”
“算了吧,痴迷大將軍!”允禟嘲諷地一笑,“比起我來,你領教我四哥本事還差得多哪!自從大捷之後,先是寶親王弘曆,後是潦倒書生劉墨林,你這大營裡哪一天少了監視你的人?就是原來的侍衛,也是在這裡盯著你,不過被你降服了就是。”
年羹堯吃驚地望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他們既熟悉又陌生,既親切又疏遠;自己卻既像大夢初醒,又像沉入無底深淵。他耷拉著頭坐在那裡,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九爺懷著興奮走上前來,撫著年羹堯的肩膀說:“大將軍,我給你指條明路。常言說,時勢可以造就英雄,但英雄也還能造時勢嘛!我來軍中已快二年了,仔細審量,十四弟人心尚在,部舊尚在。他無辜蒙冤,三軍不服啊!將軍何不以得勝之師高張義幟,迎十四爺來大營主持?在朝中執掌旗政的八爺知道訊息,也必將在京召集諸王會議,廢無道而興有道。你們聯手而動,互為唱和,重整山河,只在今日。那時,你年大將軍不但可以超脫苦海,還將成為龍驟虎嘯,震古鑠今的偉男子、大丈夫!此事不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敢不敢挑起這副重擔了。
年羹堯搖著頭說:“不不不,皇上是我的恩主。無論皇上怎樣待我,我都不能起了叛離之心,也不想讓天下人罵我為亂臣賊子!”
汪景棋知道,九爺的話沒有擊中年的要害。便站起身來走到桌旁寫了幾個大字:“年大將軍,請看,這是聖祖皇帝的遺詔原文。本來是‘傳位十四子’,有人卻增加了兩筆,便成了‘傳位於四子’。這就是雍正所以能即位為君的真諦,隆科多的‘功’與‘罪’也全包括在這兩筆之中!”他一把將紙條撕掉又說,“年大將軍,你是熟讀史書的。你不會不知道,歷史上凡帶‘正’字的皇帝,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金朝的‘正隆’,‘正大’,元朝的‘至正’,明朝的‘正德’都概莫能外。就‘正’字本身而言,是‘王心亂’之象,又可以拆為‘一一止’。”一止者,一而即止也!你能高舉義旗,正是應天順人,挽救大清,也是最光明、最堂皇之舉,又何慮身後無名,更何慮有人說長道短呢?“
汪景棋不愧是個作亂謀權的“專家”。他把這個編出來的謊言說得天衣無縫,義正辭嚴。他的話使年羹堯不得不信,也不容他再有別的想法。年羹堯兩腿一軟,便跌坐在椅子上。他雙手掩面,低聲說著:“我不信不信這事情太大,也太出我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