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迷離,她那時還想,僅憑失火之恨,他怎麼能湧起這麼多複雜的情緒。現在才知道,竟然有著這樣的刻骨怨仇。
心裡有一塊地方砰然倒塌,猝不及防的擊起塵封已久的記憶,如同濺起了灰一般,嗆得她竟然難以呼吸。繁錦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吶吶自問,這樣的過去,這樣的沉重,她怎麼要求上天給與她一個好的結果。
景杞講完,回頭看向繁錦,胸中已經沒有了預料中的劇痛與心傷,將這些酸楚說出來之後,心裡竟是難以想象的平靜。可是她的臉上,卻暈起了雪一樣的蒼白。
看著她緊揪胸口,他又有些方寸大亂,“繁錦,傷口又開了?你是怎麼了?”
大概是不習慣對人表示關切,他看著她的傷口,眉頭緊鎖手足無措,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慌張。繁錦抬頭,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未語,淚先流了下來。
接觸到他毫無遮掩的焦灼與關切,她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長時間的壓抑與困苦彷彿在那個時候猛然發酵成了酸楚,她的淚水,毫無意識的,抑無可抑。
“是不是疼了?”接觸到她的淚水,慌亂之時的他第一個念頭便是仔細檢視她的傷口,手剛碰到她領間的襟口,她便握住了他的手,她的體溫一向偏低,此時更像是融入了冰雪,將他冰的微微一震。
他將她攬在懷裡,慢慢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因為抽泣,她的胸膛一抽一抽的,如同無助的小貓。她從沒有在他面前將悲傷和痛楚傾瀉的如此徹底,一直以來習慣了忍和自強。在這個宮廷裡,她是除他之外最大權勢的人,可是有時候,她更像是最可憐的那個。
其他嬪妃都有著強大的背景,父母多為權臣皇親,若有什麼風吹草動,自有家人出謀劃策擋風遮雨,只有繁錦是孤獨的一個人,她的安家已沒落十多年,早就沒有了當日門庭若市的繁華,何況失火已經讓她族人盡失,這樣的繁錦,反而要成為唯一姐姐的依靠,任何事情,都不能軟弱和認輸。
他低下頭看著懷裡哭的女子,雖然淚水洶湧,但卻沒有聲音。這樣的情境讓他恍然憶起那日晚上的一幕,繁素來時,他與她同寢,那時她也是窩在被子裡哭,身體抽動的不像話,卻終是無聲。
這樣的繁錦,突然讓他心疼。不同於母后亡故時的劇痛,這樣的痛楚,如同經過歲月的發酵,慢慢泛起酸意。
彷彿想要收斂她肆意流出的傷悲,他低下頭,將唇慢慢的印到了她微微紅腫的眼睛上。一點一點,遊移纏綿。他品嚐到她的淚水鹹而透明,鹹的如同品了一杯歷經時間調製的冰粥,透明的甚至能映出他們幾個月的交往。他的唇漸漸與這樣的晶瑩融合,認真而虔誠,彷彿是在作出一輩子的承諾。
明明講述不幸故事的是自己,她卻不爭氣的泛起了感傷。等到繁錦察覺之時,他的呼吸已經變得急促,那樣輾轉繾綣的吸吮,激起她一身細小的雞皮疙瘩,原本就因為哭泣就變得無力,等到此時,已經近乎無力操控自己的情感。
最終拼命咬住嘴唇,繁錦用那刺痛的感覺換回了幾分理智。她一把推開景杞的胳膊,淚痕未乾的低下頭,“你幹什麼?”
“繁錦!”他看著她,眼睛劃過一抹悲傷,“朕只是想揮掉過去,朕不想就此就因為那些前塵舊事而徹底沒了機會!”
“你覺得可以嗎?”繁錦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大吼,眼淚散飛,眼前的一切都在悲痛中化為模糊與虛無,“咱們在一起,你能忘得了你母親的死?你能忘得了王芸楚的好?你能忘得了你的帝位時時被別人覬覦時的那段時光?”
景杞被她喝的猛然愣住,欲懷著她的手因驚呆頓時鬆開。
“就算你能忘得了一切,可是我忘不掉,我忘不掉!”她終於哭出聲音,甚至像是在控訴,嘶聲力竭,“我忘不了我母親的死,忘不了我姐姐被人強幸,忘不了我們姐妹倆隱姓埋名寄人籬下卑賤樂女的日子,忘不了所有的恥辱”
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最後癱軟在榻子上喘息,想起舊日的代價就是精疲力竭,這麼痛苦的過去,她真的沒有辦法一下子抹掉。
不知道什麼時候,記住這些不幸已經成為她的本能,猶如一日三餐,不回想起那樣的痛苦,她根本就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動力。她以前從不喜歡與人鬥,從不喜歡猜忌人的心思,但是大是大非面前,唯有埋棄自己的稟性。
而這樣的改變,都是面前這個說喜歡她的男人說的,她帶給他痛苦這麼多,他帶給她傷害這麼多,他們兩人,怎麼能夠相言和諧?
所謂的共處恩愛,只是一場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