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件小事,魏霸能把這件事做得如此隱秘,可見他在吳國內部安排了多少內應。周胤甚至懷疑,那些沿著長江往來的蜀漢商人可能有一半是魏霸安排的,正是透過他們的手,魏霸在長沙兩岸囤積了足夠的糧草。
他曾經看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多次出現在夏侯玄的戰艦上。
諸葛誕走了進來,笑眯眯的看著周胤:“仲英,別愁眉苦臉的啦,令堂那裡已經安排好了,必要的時候,隨時可以把她接出來。那點產業丟了就丟了,你還擔心將軍會虧待你?你看我們幾個,單身到交州,轉眼之間就安家立業,哪個不比原來過得好?就憑你的戰功,我相信就算你要一個風景優美的海島做島主,將軍都不會拒絕。”
周胤強笑了一聲:“多謝將軍。”
“嗯,寬心些,大丈夫當放眼天下,建功立業,何愁家業不興。將軍看好你,費了那麼多心思才把你從廬陵接出來,我也看好你,還指望你幫我再立新功呢。”諸葛誕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水推給周胤,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周胤坐直了身子,眯了眯眼睛:“擊潰濡須水師之後,長江上已經沒有什麼威脅,將軍只要願意,可以一直上行至柴桑。柴桑有一個吳軍大營,孫權的最後力量應該就在那裡,控制柴桑之後,將軍可以繼續上行至武昌,也可以南行入鄱陽,鄱陽湖裡有豫章船廠,佔領豫章船廠,吳軍水師的命脈就在將軍的手中了。”
諸葛誕點了點頭,笑道:“不愧是大都督的後人,招招直奔要害啊。孫權不用你,是天要亡他,怨不得別人。”
周胤忍不住反唇相譏。“曹睿不用你,恐怕也是天要亡魏,怨不得別人。”
“那是。”諸葛誕哈哈大笑:“連夏侯太初都成了蜀漢的將軍,更何況我。你沒看到我那個族兄諸葛直,我一勸降,他就爽爽快快的答應了。這就是人心所向,天意所歸啊。”
周胤無言以對。諸葛直被俘之後,沒費諸葛誕多少口舌就投降了,現在是衝鋒陷陣的急先鋒,每戰必衝殺在前。
看來吳國真的要亡了。賴以稱雄的水師接連崩潰,千里奔襲的交州水師卻越戰越強,滾雪球似的暴增至三萬餘人,破壞力越來越大,又是在吳國腹地,對吳國人心士氣的打擊恐怕比魏霸的主力還要嚴重。
看著窗戶翻滾的烏雲,聽著耳風呼呼的風聲,周胤彷彿看到了孫氏大旗的轟然倒地。
孫權面如死灰,眼神呆滯。
他向步騭、陸遜問計,步騭語焉不詳,說了一通,無非是些空話。陸遜倒沒有說空話,而是實實在在,可是也等於沒說。大王欲戰,臣願為先鋒,死不旋踵,大王欲和,臣惟命是從。聽起來慷慨激昂,卻不是孫權想要的結果。
他們都不肯做出決定,甚至建議都不肯。可是他們的態度實際上已經很明白,別打了,接受蜀漢的條件吧,根本打不過,打也是自取其辱。
孫權其實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步騭自從那年被趙統擊敗,千里追殺之後,元氣一直未復,現在手下只有不到萬人,駐紮在西陵,面臨蜀漢軍的三方威逼,他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陸遜現在倒是有三四萬人,可是他北面要防曹魏,南面要防孟達,根本不敢離開,更不可能遠赴長沙作戰。面對這種情況,他們除了建議投降還能有什麼辦法?
之所以不說出來,是因為這個責任他們誰也不願意承擔,只好把責任推給他自己。
誰讓他是吳王呢。
步步進取的時候,文臣武將都意氣風發,個個爭先,至少在心態上是積極的,也敢於承擔責任,願做有功之臣。連連敗退的時候,誰都會有退縮的情緒,不肯擔任喪權辱國的責任。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孫權此刻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大吳的死亡氣息,就像人老了,雖然還沒有死,可是屍體的味道卻已經隱約可聞。
更何況這時候還收到了濡須水師慘敗的訊息。
濡須一敗,交州水師只需要三五曰就可以到達柴桑,柴桑還有三萬人,可是這三萬人能不能擋得住交州水師還是個問題。廬陵的鄧艾裹脅著數萬山越正在北上,江夏蠻蠢蠢欲動,他們如果和交州水師會師一處,柴桑的那三萬人也未必能取勝。一旦柴桑失守,蜀漢軍控制了豫章船廠,那吳國水師的根基就算是被抽空了,從此休想在水戰中稱雄。
諸葛瑾匆匆的走了進來,看了孫權一眼,拜服在孫權面前。
“子瑜,何事?”孫權的眼珠動了一下,多了幾分生氣。
“大王”諸葛瑾滿頭大汗,氣息急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