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夜的房間,要她無論如何都不要走,告訴她她對他有多麼重要,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但他剛站起來就摔倒在地板上,想爬起來,四肢卻已經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已經置身於黑夜。因為荊井睜開眼睛,根本無法看清楚任何東西,但耳邊卻有什麼聲音刺耳地響著。荊井終於明白這是手機的鈴聲。
他忽然間明白了什麼。他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摸去。電話接通,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是荊先生嗎?”
荊井感覺自己的頭痛得都要裂開了,但還是勉強回答:“是的,我是荊井。”
那個男人說:“你要的人已經在我們手上了。怎麼樣,行動夠快吧?現在是否方便送到你那裡呢?”
荊井的酒意醒了三分。他知道黑道上的人已經得手了。按照原計劃,他是絕對不會讓他們把袁青朵送到這裡的,但他此刻根本無法起身,於是只是含糊地說:“好的,你送過來吧,餘下的錢當面付給你。”
“在什麼地方?”那邊問。
“柳泉賓館三樓316房。”
“好的,二十分鐘後到。”
十分鐘後,荊井才掙扎著站起來。開啟燈,搖搖晃晃走進洗手間洗臉。鏡子裡,那張臉陌生得嚇了自己一跳。那還是自己嗎?已經被失戀的絕望和復仇的慾火佔據的臉,他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荊井。
68
水夜在房間聽到荊井離去的聲音,感到有一隻尖利的爪子伸進胸腔,一點一點把她的五臟六腑掏空。她被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折磨得無法喘息,但她知道此刻荊井會比自己更痛苦。荊井的痛苦是自己給的,而自己的痛苦又是誰給的呢?
原來她一點一點跌入別人設好的陷阱裡,還以為是因禍得福,殊不知更可怕的陷阱就在遠處等著她。
潛意識裡,她好想房路會來跟她說這一切都是一個荒唐透頂的玩笑。他不可能,荊井更不可能因為荊良一張莫名其妙的遺書就當真會在她最幸福的時候斬斷這場婚姻。但房路並沒有來,甚至沒有給荊井開門讓他知道真相。她自己當然不會去跟荊井說,她不願意逼著他做出這個困難的決定。即使退一萬步說,荊井現在不介意父親的遺言,那麼還有將來呢,還有那個對荊良忠心耿耿的房路呢。
所以水夜只能決定全身而退。理智告訴她這個決定是對的。儘管水夜一想到要永遠離開荊井,再也見不到他就像被抽空一樣。
水夜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固執地逼著自己加快動作,她害怕如果再走得遲一些,荊井會再來挽留她。剛才碰到他的時候,她一直都不敢去看他。她知道如果再看到他的臉,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會心軟,會收回這個決定,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來,不管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她更害怕房門忽然被叫開,房路凶神惡煞般出現,說她知道了太多荊氏魔術團的秘密,如果她拒絕做荊家的媳婦決意要走,他就會殺了她,然後分屍,用食人魚吃掉她的肉,只剩下一堆白骨。
這個她所想象出來的情景把她嚇得不輕。這種驚嚇甚至減輕了她要離開荊井的痛苦。她更加心慌意亂地換好鞋子,然後提起沉甸甸的行李。
別了,荊氏魔術團。別了,荊井。給我太多驚悸的魔術團和給我生命裡第一次愛情的人,從此以後,你們再與我無關。
水夜已經洗過臉,但當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淚水還是不可遏止地再次溼了臉頰。她剛把另一隻手抬起來擦淚水,就聽見手機的聲響。
是簡訊,竟然是袁青朵發來的簡訊。簡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但卻讓水夜如遭電擊。
“夜夜,我有危險了。荊井會殺死我的,你一定要救我!”
水夜猶豫了片刻,還是放下了行李。她在很短的時間裡否決了永遠不再見到荊井的決定,一步一步走向荊井的房間。
無論如何,她要再見袁青朵一面,如果袁青朵在荊井這裡的話。但袁青朵怎麼會在荊井這裡呢?難道她沒有遠走高飛嗎?
荊井的房門竟然敞開著,裡面酒氣熏天。這個傷心欲絕的男人,他仰面躺在地板上人事不省,一個空酒瓶子倒在旁邊。
他竟然喝了整整一瓶白酒。
看到荊井這副樣子,水夜原本被掏空的胸腔又開始有了溫度。儘管她明知道她會崩潰,還是將門關上,跪在地板上抱住了荊井。
她聽見他口中喃喃自語著,她湊近他,聽到他喊她的名字。他說:“水夜,別走。水夜,別走。”她的淚水大滴大滴掉在他的臉上,嘴唇上,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