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公子執著琴言的手道:“你這戲實在唱得好,可誇京城獨步。歇一天你進府來,我還要細細請教。”說著便將身上一塊漢玉雙龍佩,扣著一個荷包扯下來,給了琴言,琴言請安謝了。華公子已走了兩步,忽又迴轉來對著寶珠道:“你們兩個真是棋逢敵手,難分高下。
你是我度香兄心愛的,所以不肯到我府中來。”又問子云道:“二哥,我可以給他東西麼?”子云笑道:“任憑尊意,何必問我?”華公子又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來,賞了寶珠,寶珠亦謝了。此時十旦都送出來,華公子踉踉蹌蹌,猶幾番回顧,對著琴言、寶珠,以及蕙芳、素蘭等八人說:“你們沒有事可常來走走。”說著話,已到了含萬樓,復又一揖,辭了子云及眾人,上了椅轎,林珊枝、八齡之外,尚有十六個親隨,五個有職人員,扶了轎軒,軟步如飛,過嶺穿林而去。這十旦直送出園門,又請安送了。華公子下了轎,仍坐上綠圍車,尚對那些名旦點頭囑咐。侍從人都上了馬,車伕恐怕關城,加上一鞭,那車便似飛的一樣去了,幸珊枝早留了城,不然竟趕不上了。
華公子進城不提。
這邊十旦進來,子云命他們換了便衣,重換了一個大圓桌面,把殘餚收去,另換幾樣來。文澤道:“今日星北可謂盡興,我見他從沒這樣留戀的。”子云道:“他心上猶以為未足,我若認真留他,他就不去了。他那個林珊枝急得什麼似的,盡對我做眼色,只怕還有些醋意。”仲雨道:“何消說得。林珊枝不是登春班出身嗎,進去了不到三年,如今華公子的事,可以作得一半主呢。”子云命家人取些醒酒丸來,用開水化了,分給眾人,吃畢散步一回,酒已消荊子云命將桌子擺在廊前,上面只點四盞素玻璃燈,兩旁兩枝的照,重新入席,就猜拳行令起來。
今日這十旦,若論頭一個得意的,自然是琴言,其次要算寶珠了。寶珠此時卻頗歡喜,惟有琴言終是冷冷的。子云便問琴言道:“你今日又得了一個知己。華公子是難得贊人的,你一上來他就留心你,以後又獨要你與瑤卿唱戲,他這眼力卻也不低,一面之間,就賞識如此,你可感激他麼?”琴言把子云看了一看,低著頭不言語。文澤道:“玉儂今日亦不可無知己之感,星北之傾倒,亦不下庾香,你明日倒去見見他為是。”
次賢道:“我看華公子,倒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外面傳聞之言是不可信,今日這一天終是溫溫和和,並沒有什麼公子脾氣。
玉儂見人也不可一味太冷淡了。”琴言被眾人講得,似乎要他去親近華公子的意思,便氣忿忿的無處發洩,因想道:“別人說我也罷,就是度香不該。他既知我與庾香相好,今日又講這些話來,拿我當什麼人看待?越想越氣,便淌下淚來。仲雨已經醉了,見了琴言如此光景,便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個相公真有些古怪,難道倒贊壞了?人家用盡心費盡力,還巴結不到這一讚呢。”琴言本已有氣,正愁沒有處發作,聽到此便忍不住說道:“我也不要人贊,我也不會巴結人。他就勢利大,也是大他的。我不比那會巴結的人,自己巴結了,還要教人巴結,這又何苦呢?”說罷不知不覺的哭了,仲雨聽了又羞,又怒,臉上就變起色來,欲要認真發作,又畏子云諸人,暫時忍了。子云知琴言說話生硬,得罪了仲雨,便解釋道:“玉儂今日又吃醉了,瑤卿你同他到那邊頑頑,等他醒醒酒再來。”寶珠即拉了琴言到裡邊去了,勸他道:“你說話太直了,那位張二爺也不是好說話的人。”琴言尚是嗚咽。寶珠把華公子所賞之物拿出來與他比了,卻小一些兒。那邊文澤是絕早過來,已坐了一日,酒已過量,也要回去歇息。這十旦伺候了一天,又唱了戲,也都因乏,走的亦都要先走。子云因天氣尚熱,自己也覺睏倦,就撤了席,又吃了西瓜、蓮藕,送了客出園,諸旦也各自回去。琴言這一句話,便生出無數苦況來,雖徐子云也難廕庇,何況子玉。不知鬧些什麼事出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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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進讒言聘才酬宿怨 重國色華府購名花
話說華公子進城到得府時,已上燈好一會。到上房坐了一坐,華夫人問了些怡園光景,華公子略說了些,便叫兩個小丫鬟提了燈籠,走到星櫳臥室來。只見燈光之下,照見那十婢,都著一色的白羅大綢衫子,頭上挽了麻姑髻兒,後頭仍拖著大辮子,當頭插一球素馨花,下截是青羅鑲花邊褲,微露紅蓮三寸。見了公子進來,都是笑盈盈的兩邊站立。華公子打量了一回,問道:“今日為何都改了裝?”內中有一個稟道:“今日奶奶到家廟觀音閣進香,叫奴才們改了裝,都跟出去的。”公子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