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一張大紙貼上在村口的牆上,破敗的在風中颯颯作響,呂世喜好古文和書法,這繁體字倒是不陌生,細看起來確是一張官府對這個小村催逼皇糧賦稅的文告,不過是一些數目和恐嚇,落款卻是讓呂世變得目瞪口呆。
大明崇禎元年,榆林縣縣令宣。
告示的破損程度告訴呂世,這是剛剛貼上不久,看看上面每戶須繳納去年所欠的錢糧,和今年需要上繳的賦稅負擔,再對照破敗的民房,荒蕪的田地,就知道這村落的結果,一,逃離,二餓死,三,沒有第三。
呂世傻愣愣的站在村頭,茫然四顧,但心中卻是翻江倒海樣的翻湧。
明末,那是怎樣一個亂世,那是一個怎樣的人吃人的世界,大家都知道,這個正在走向沒落的王朝,外有強敵環視,內有天災**,流民造反,真的讓呂世欲哭無淚。
老天,人家穿越不是為將為相,更變態的便是成為皇帝太子,可我便一眨眼間成了流民,老天何其不公?這讓穿越眾情何以堪?
好吧,呂世在瑟瑟寒風中植物人半晌之後,對著老天伸出一根十指。
我既然來了,我雖然沒有為將為相,我雖然成為一個流民,我也沒有開天闢地的本事,只有不多的生活常識,但既然老天安排來到這個世界,那就賦予了自己一種使命,那就是改變著大明末日的世界,拯救這千萬蒼生。
呂世熱血沸騰了,但是。
但是,這在個世界歷史上,有著崇禎,李自成,張獻忠,洪承疇,野豬皮,皇太極________等等,這些歷史人物或聰明絕頂,或手握重兵,或殺伐果斷,怎麼是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流民能戰勝的?想想就頭皮發麻。
算了,還是投奔南方去,找一個安穩富庶的地方,利用自己的百年優勢,開開金手指,大發其財,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才是保命之道。
但是,呂世肚子的轟鳴,讓他忘記了什麼崇禎,李自成,張獻忠,洪承疇,野豬皮,忘記了什麼改天換地,忘記了江南富庶,讓他只想到一件事——怎麼先填飽肚子,這個根本就是先——活下去。
活下去,不在第二天成為大明的一個餓殍,才是一切的根本。
這個世界最後的一頓飽飯是在前天,那是自己啃光的最後一個狗腿。
正在自己啃狗腿的時候,一個蓬頭垢面的文士就蹲在旁邊看,垂涎欲滴的樣子,再配上那文士骨子裡的高傲,那情形看在眼裡真的可笑。
“和尚也吃狗肉嗎?”那文士詫異的弱弱的問道。
這個年代,講究髮膚身體受之父母,不得損毀,男人都是留髮的,因為呂世的一頭短髮,自然被認為是和尚。
呂世就把狗腿遞上去,輕笑著道:“狗肉還有個名字叫佛跳牆,佛都為之跳牆何況和尚乎?來來,嚐嚐鮮卻也不是不可以。”
那文士訕訕的接過了還留著呂世牙印的狗腿,不忘彬彬有禮的道聲謝謝。
“這山陝大旱,餓殍遍地的時候還能有狗腿吃,的確難得。”那文士先美美的聞了下,然後感慨道。一看原先就是個錦衣玉食的身家,不過是現在落魄了,也成為了為一口吃食而不恥祈求的流民。
文人士大夫是被朝廷供養的,但大明崇禎年間,內憂外患,已經是朝不保夕了,這些底層士子也斷了朝廷接濟香火,像這樣人都變成了乞丐,可見世道艱難如斯。
呂世哈哈一笑道:“這個時候就是野狗最肥,你手中拿著的那個傢伙,大前天我還看著他吃著死人,但下一刻就成了我這和尚的口腹之物,也是因緣迴圈啊。”
那文士聞聽一愣,馬上臉色變得慘白,火燒了似的丟下狗腿,蹲在一旁乾嘔起來,好一陣後才面色蒼白晃悠悠的站起,很是深沉的看了呂世半天,最後喃喃道:“罪過啊罪過。”便蹣跚運去。
“罪過嗎?我這和尚的口語怎麼倒成了他的言辭?”呂世搖搖頭自嘲一笑,撿起地上的狗腿繼續吃起來。
翻開浩如煙海的歷史書卷,你可以隨時看到兩個字——餓殍。
記憶裡只有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後的中國才與這兩個字絕緣,但不是說以後不會再出現。
寫餓殍兩個字的史家,都是用平常心寫就的,讓人讀起來沒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畢竟這餓殍裡沒有士大夫,沒有官吏沒有達官顯貴在內,領導總是領導,只要能當上領導,不管當上什麼膚色、民族的領導,都可以享受到世界一流的衣、食、住、行。
山陝之地在餓死人,但據說崇禎皇帝也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