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他們的船就到了白龍潭,大伯選了一處僻靜的駁岸繫了纜。河東君又繼續作書。第二天一早,她將那些酷似李待問書體的書條選出來,一張張卷好,要阿娟和阿貴拿到集市上出售。阿娟遲疑著,問:“有人買嗎?”
她不無興奮地回答說:“當然有人買,說不定還會一搶而空呢!”
阿娟仍然似信非信,反問著她:“沒去賣,怎麼就知道會賣得掉?”
“當然知道,昨晚洛神娘娘託夢給我的!”她像哄逗小妹妹樣哄著阿娟,舒開一張書條,指著落款處說:“你沒看到這兒署的是李先生的大名嗎?”
阿娟面有難色地連連搖著頭說:“冒名頂替,這不好吧!”
“說你聰敏,你卻是個傻瓜!”河東君將阿娟拉到跟前,把嘴湊到她的耳邊,悄悄地把她的籌謀告訴了她。
阿娟高興得孩子似的跳了起來:“好!我去賣!”
阿娟扮作書童,阿貴揹著書畫簍,河東君叮嚀說:“記住我的話,別忘了!我現在是柳公子!”阿娟連聲應著“是”。
他們去到城裡最熱鬧的街市區,找了塊乾淨的地方,拿出幾卷書,攤在地上,兩人就盤腿盤腳坐在書攤後面。
松江和江南的大多水鄉古鎮一樣,文風興盛,不論農家、漁家子弟,還是官宦富家子弟,都有勤學的風氣,他們中很少有人不習書法、鐫刻。這個傳統一直延續了好多個世紀。
過客見到阿娟他們擺字攤,就圍了上來,觀看、品評。一見是書壇聖手李待問的墨寶,標價又極其便宜,立刻爭相購買,沒一會兒工夫,他倆帶去的書條,果然為河東君所料,一搶而空。雖然沒有達到他們此行目的,但也沒招禍,還得了筆可觀的收入。阿娟當然興趣盎然,老遠就微笑著向河東君擺手示意。
河東君會意,報以一個苦澀的笑,說:“聽說後天是普救寺的廟會,朝香許願的人很多,我再寫些,你們拿到那裡去賣,價錢提得高高的。”
阿娟點頭稱是。
廟會日的普救寺,一大早,就集聚了三鄉四里的香客們。院裡院外,到處是人,善男信女都揹著黃土布製作的香袋,拎著裝滿素油的陶壺。商賈們在院場和路邊設點擺攤,賣小吃的,出售鞭炮、香紙、紙錫錠的,還有賣小兒玩具的,熱鬧非凡。
阿娟和阿貴來得很早,佔了一個好地段。像昨天那樣,他們的書攤前,圍了個水洩不通。人們都想得到一張李待問的墨寶,掛在客堂中增添風光。
阿娟和阿貴被四面像山牆似的人圍著,應接不暇。售價漲到昨天的五倍,可那些想得到李待問墨跡的人,還是爭先恐後。阿娟接過錢直往阿貴的褡褳內裝。他們忙得不亦樂乎,可也累得氣喘吁吁。
突然,人群騷動,一個童僕模樣的人,吆喝著撥開人圍,擠到裡邊,兩手叉腰,一腳踩住攤上的書卷,氣勢洶洶地質問:“你們是什麼人?敢在這冒充名家書法,狗膽包天了!”他伸手去拽阿娟,阿貴往前一站:“你要打嗎?”他把衣袖一捋,露出黑鼓鼓的肌肉。
阿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不免有些驚慌。她拿不準來人是個什麼人,也許是個地痞,見他們操著外鄉口音想來訛詐呢?
愛娘早就關照過她,碰到這種情況應如何對付。她把阿貴往後一拽,道:“你這位小哥,有話好說。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假冒名家?”
“哈哈!”童僕模樣的人冷笑了一聲,神氣活現地說,“憑什麼?憑我這雙眼睛!這不是李書,是假冒的!”
人群譁然。
“啊!”有人高聲嚷著,“不是李書?”
“假冒的?這還了得!”
“你胡說八道!”阿娟已完全鎮靜下來了。她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這是千真萬確的李書!你才是假冒裡手的騙子呢!”
“哈哈哈!還倒打一耙!小兄弟,彆嘴硬了!真人面前別說瞎話!”
“你這是無理取鬧,混淆視聽!”阿娟指著他的鼻子,“請你把腳挪開去!”
“你這是招搖撞騙,欺世盜名!”童僕把踩在書攤上的腳,用力崴了崴。
“不與你這種人爭!讓開!我們要收攤了!”阿娟一邊卷書條,一邊說。
“想溜嗎?那麼容易?”童僕蠻橫地奪下阿娟手裡的書條。
“你要行搶啊!”阿娟反抗地叫了一聲。
阿貴立刻上前,一把抓住童僕的手。
阿娟想不能鬧得太僵,若被送進官府,那將無法收拾。她又緩和語氣說:“你這位小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