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在乎——更貼切的說,應該是不屑一顧。
照規矩來講,他的部隊一共有三萬五千多戰兵以及等同於此數的輔兵,所以大漢王朝如果真的是很有誠意,那就應該象昔日的甘陝綠營那樣,撥給他兩個軍的番號,而且他本人的軍銜也應該陸軍中將,但是現在北京那邊卻僅僅只給了一個軍的番號——這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朝廷要慢慢地剝奪他的軍權了。
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境況——身體上的,或者內心深處的。
他已經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貪睡,屁股上的贅肉越來越松馳,而每到夜晚的時候,也越來越扛不住瞌睡,他甚至還清晰的記得,早年、甚至還是前年的時候,他可以三更睡覺、五更起床,趁著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還能騎著烈馬耍一陣大刀,然後踏著晨曦巡遍軍營。
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他的世界了。
因此他也就不大在乎了,和上次投降吳三桂不同,如果說上次陣前倒戈是投機的話,那這次投靠大漢就是尋找歸宿,站在一個老人的角度來思考,在這個時候被剝奪軍權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這表明朝廷沒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打算,而他的願望,也僅僅只是找個地方等死罷了。
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兒子王吉貞是一個好孩子,很乖順、很聽話,並且沒什麼野心,他感覺自己這輩子已經累得夠嗆了,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走老路,至於手下的這幾萬弟兄,他也認為自己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如今的大漢國蒸蒸日上,如果運氣不錯,出人頭地的機會有的是。
不過在一切結束之前,他得把四川拿下來。
天邊剛剛透出一絲白光,他就悄悄地的披衣起床,沒有驚動帳前值守的幾個老親兵,自己摸索著點上燭臺,穿上了衣服,然後開啟昨天晚上連夜送來的前敵諜報、安西將軍府的命令通告以及最新的大漢朝邸報。
三天之前,他接到大漢安西將軍張勇的親筆手諭,統率自己的中軍主力一萬七千餘大軍,自保寧大營開拔,向西疾進兩百餘華里,連續攻克了蒼溪、思依堡、虎跳驛、木馬寨,最後隱以合圍之勢,驅除了南周昭化駐軍,成功肅清了保寧北部、東河流域、以及嘉陵江以南地區,敵軍殘部或被擊潰、或被殲滅,既佔領了進攻劍州的出發陣地,又鞏固了佔領區的糧道秩序,行動迅速,戰果斐然,面對馬鷂子大張旗鼓的進軍,對面的南周大將王屏藩雖然親自坐鎮劍州,卻不敢有絲毫動作,充分表現出了一員老將地穩重和狠辣。他本人亦因此怡然自得。
案頭上第一封信箋就是來自安西將軍府。根據中國官場的習慣,大漢陸軍中將張勇用私人的身份給他發來了一封賀信,抬頭部分恭敬的尊稱他為“兄長”,詞句謙恭誠意嘉然,末尾還有一份已經擬好的奏摺,結尾“擬報有功官佐”的人名部分留下了一大片空白沒,顯然是留給王輔臣自己填寫的。
這是很客氣的表示,意思就是:雖然王輔臣將軍暫時受我張勇的節制,但是我絕對不會對你的內部命令有更多的干涉,並且希望老將軍千萬勿要和我鬧生分,今後的事情,不論是對敵人還是對朝廷,咱們大可精誠團結、統一口徑,總之一切好商量。
看罷這封信箋,王輔臣微微一笑,隨手放在一邊。這時天色已經微明,旁邊值更的親兵早已驚覺,送上了熱毛巾和清水。王輔臣沒有理會,徑自拿起最近的邸報,作為一名遠離朝堂的將領,這種官方邸報可能他獲取政治資訊最直接的檔案了,所以自投靠大漢之後,朝廷的邸報他每日必看,而且還經常仔細研究、推敲,研究大漢新朝的施政特點、官員構成以及黨派關係。
昨天的這份邸報沒有什麼新意,大體上說的是關於大漢和羅剎國的事情,據說漢王殿下、首相李光地大人經過與羅剎人使者的一番談判,已經初步敲定了諸多事宜,目前這樁政務已經交給禮部尚書李紱大人和大漢錢莊通商侍郎許淡陽大人負責。
除了此事之外,大體上就是幾名年老官僚告老,監察院的幾個御史鬧著上書漢王迎娶妃子,或者就是各地的天氣、糧米、食鹽的價格等等。
王輔臣仔細地瀏覽著案標頭檔案,一時竟然忘記了漱口潔面,積威之下,旁邊的親兵侍從人人息氣屏聲,竟無一人敢提醒他。這時營房外面遠遠地傳來一陣馬蹄聲,王輔臣忽然抬頭,側著耳朵聽了半晌,還未等旁邊的親兵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文案,低聲吩咐道,“更衣!”
一名報訊的低階軍官撲進大門,這時晨曦微微,他頭上滿是凝結在一起的冰珠,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口鼻中噴出的白霧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