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二人抱了抱拳,郭淮揚起了手中的馬鞭,馬蹄疾行,隨風踏雪而去。
風雪漫天,城東一家茶肆中,溫仲舒與韓國華盤膝而坐,身前,杯盞煙霧迷眼,二人皆不做聲。
杯盞一旁,擺著兩張宣紙,字跡挺瘦秀潤,早已很是熟悉,瘦筋藏鋒之中,卻是一首曾經熟讀的前朝離贈之作。
‘小來落托復迍邅,一辱君知二十年,捨去形骸容傲慢,引隨兄弟共團圓。羈遊不定同雲聚,薄宦相縈若網牽。他rì吳公如記問,願將黃綬比青氈。’
這其中含義,怎能不知?
想著過往的種種,再看眼下兮兮之景,溫仲舒唯有一聲嘆息,而韓國華,也是沉聲不語,自滿自飲起溫潤的茶水來。
磚瓦之上,冰雪層層,巷子裡略微普通的院子前,一身穿褐sè襖子的小廝很是歉意的笑著道,“我家公子身子染了風寒,這兩rì怕是不能到王爺府中摟說道了,還望侍衛大哥能擔待些,與王爺好生的美言幾句。”
即使如此,對方也只能囑咐了幾句,帶著隨行的幾人往回走去,見打發了來人,那小廝忙關上木門,往屋中走去。
“他們走了?”
內堂,向敏中輕聲的問著,白皙的臉上帶著絲紅潤,似乎比往rì裡的臉sè都要好上幾分。
“按照公子你的吩咐,王府的侍衛並無責難,已經領入離去了。”
揮手退去了那小廝,向敏中深吸了口氣,修長的手指在桌案上的一張紙上撫摸著,稍後,閉目不語,或許是在感受那蠅頭小字中的遒勁有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市舶司
磚石道路上,楊延昭信步走著,遇到往來與他行禮的百姓,都會笑著微微頷首,身後,跟著從汴梁趕回來的郭淮,二人就這般踏風逐塵,隨意的走在興化城大街小巷中。
路邊,磚石縫隙中,枯黃的細草萎靡不振的縮著身子,楊延昭深吸了口氣,吐出一片的霧氣,“一歲一枯榮,歲首已過,想來也快到了chūn暖花開之時了。”
“確實如此。”
郭淮輕聲的應著,從他自汴梁回來之後,楊延昭的情緒似乎始終有些低落,雖然有所察覺,卻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勸解。
至情至xìng之人,總會又會羈絆,這是當年恩師孟闞傳授與他的,那時候郭淮不甚明白,直到如今,卻是懂了,為何恩師每每對月時便一去粗放之sè,滿是孤獨與惆悵。
那是心裡有著難以釋懷的深情。。。
似乎沒有看到郭淮眼中的所含的一絲複雜,楊延昭邁著步子走進了前方不遠處的一間小酒肆,那掌櫃的也識得二人,將夥計給推開,親自笑著迎了上前。
寒暄了幾句,楊延昭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很快,一壺熱酒與幾碟小菜送了上來。
滿上一杯,遞給郭淮,似乎有些感慨,輕聲的說道,“也不知少陽師兄如今怎樣了。”
“少陽師兄做心中所想之事,雖有著辛苦,但至少是歡愉的。”
泯了口麴酒,有些苦辣,但是入了喉,也有幾份甘甜,修為到了郭淮這地步,即便不受這苦寒之氣,但這酒卻是對他xìng子,不禁又喝了兩口,這才放下杯盞繼續道,“延昭師弟,你是不是還因汴梁的事情而心生鬱結?”
汴梁行,帶著楊延昭的親筆書信,可是出面相見唯有張謙與李至二人,剩餘之人,哪怕是送信之時,也未曾露過面來。
沒有否定郭淮的話,楊延昭接連喝下幾倍溫酒,這才苦笑著的停了下來,“合德師兄,世上最看不透的便是人心,把酒言歡,共論經綸的摯交好友,倒頭來也不過是殊途陌路而已,想到這,小弟胸中自會覺得有些不快。”
滿上身前的杯盞,郭淮嘆了口氣,低聲應道,“若不經歷些風雲變幻,你又能知誰才是生死相依之輩?”
“合德師兄說得有理”,道了一句,楊延昭拿起那斟滿酒的瓷杯兒,仍是一口飲了下去,臉sè也並未見有少許的釋懷。
再次滿上酒,郭淮望向窗外,寒風吹著屋簷邊上的一塊褐sè布片,上面繡著紅sè的潦草字跡,隱約間,能看出‘徐記酒館’四字,這是小酒肆的名兒。
大半載,倒也是識得了閩地的字,也能聽懂了不少的閩南之言。
“延昭師弟,你是不是快要回汴梁了?”
喝著酒,郭淮隨口的問道,那rì,宮中的宦官送來一封密信,待到興化城之後,楊延昭看了密信便開始忙活起來,更是將之前轉運使的破舊宅院大肆修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