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為誤入。然毓賢既有其「耳邊風」、「當廢紙」一類的指示,則搶匪多劫教民;下級官吏時予縱容,也是事實。這樣就要引起洋人嚴重的抗議了。果然在一八九九年冬季美國公使康格(Edwin H。 Conger)乃向北京總理衙門連續抗議,要求中國政府把毓賢撤職。總理衙門不敢開罪康格,乃於是年十二月五日奏請太后把毓賢「開缺」,以工部右侍郎袁世凱署理山東巡撫,並率其新建陸軍一萬一千人入魯鎮撫。毓去袁來,義和團運動便進入一個新階段,從山東轉入直隸(今河北省)和京津地區了。
毓賢和袁世凱的正反兩面
毓賢原是慈禧的寵臣,他在山東的所作所為都是太后所嘉許的,如今受洋人脅迫去職,慈禧亦為之不平。所以毓賢奉旨回京覲見時,太后竟頒賞親書「福」字以為鼓勵,並隨即調任山西巡撫。毓賢既受此洋人鳥氣,又蒙太后賞識,他一到山西對除教滅洋真的就毫無顧忌,大幹起來了,甚至不惜親自操刀去砍掉洋人腦袋。可是這時在山東接任毓賢遺缺的袁世凱,其作風卻正是毓賢的反面。
袁世凱是一位比毓賢更為老辣而幹練的官僚。甲午戰前他在朝鮮即有十年以上辦外事的經驗。如今雖手握重兵,他知道洋人還是得罪不得的。為著傳教等等皮毛小事而開罪洋人,更是得不償失,亦無此必要。再者義和華民也不只是反教鬧教了事,他們是逢洋必反的短視群眾。袁氏所統率的「新建陸軍」是當時中國唯一的一支現代化的武裝部隊,在時人的眼光裡也是一支洋部隊——穿洋服、上洋操、吹洋號、用洋槍、抽洋菸、用洋油、點洋燈無一不洋。如今扶清學洋之不暇,怎能逢洋必滅呢,可是那時山東省內的工農兵群眾在洋人和教民的刺激之下,和李秉衡、張汝梅、毓賢三位巡撫的暗地鼓勵之中,不但反對築鐵路、開煤礦、辦學堂、開報館,並且要砸海關、拔電杆、封郵局,所以袁世凱一來就要扭轉這項落後反動的群眾行為了。袁氏尤其認為義和拳民的畫符唸咒、刀槍不入的迷信是邪教惑眾,斷難扶清滅洋。因此他對「義和拳匪」就主張全面鎮壓。這時在他軍中以候補知府銜實任「營官」的胞兄袁世敦,其剿滅「拳匪」的意志似比乃弟更為積極。所以在他兄弟於一八九九年冬領兵入魯時,世敦銜老弟之命,對義和團民大開殺戒,認真剿辦。其後不久,山東的義和團就被袁世凱肅清了。
慈禧太后也有個四人幫
可是袁氏兄弟在山東的行為卻有反於當時北京城內的政治氣候。——這時滿清朝廷的最高決策權是掌握在西后包庇之下的一小撮滿族王公貴人之手。尤其是皇族近支和宗室的 「載」字輩四兄弟:載濂、載漪、載瀾、載勳和他們的近親密友們更是這權力圈的重心所在。他們依附於那權力無邊的西太后裙帶之上,把持了朝政。以最無知的頭腦,最下流的手段,為著最自私的目的,利用一個最樂於暴動的社會基層的群眾組織「義和團」來「扶清滅洋」,奪取政權。他們這一記奪權行為,簡直與六十六年之後再度發生於北京,由毛澤東和「林四」所搞起的一小撮無產階級小貴族,要利用愛好打砸搶的「紅衛兵」來「興無滅資」、奪權專政,真是前輝後映,歷史重演,如出一轍。
載濂、載漪、載瀾三兄弟原是惇親王奕誴的兒子。奕誴是道光皇帝的第五子,比他異母兄咸豐皇帝奕裕�恍×�臁R話稅司拍贄日p死後,載濂襲爵為惇郡王;而載漪由於過繼給一位早死無後的叔叔瑞親王奕誌,也於一八九四年慈禧六十壽誕時襲爵成為「瑞郡王」。不意「瑞」字被書胥在聖旨上誤寫為「端」字,將錯就錯,他就變成庚子年間權傾一時的「端王」了。
【附註】載漪承繼的瑞王是奕誌還是奕志,《清史稿》和英文《清代名人傳》有不同記載,容續考之。
端王的權勢還不止於承襲爸爸和叔叔,他還另有西太后的「裙帶關係」,併兼任禁衛軍虎神營的總兵(師長)——他老婆是西太后弟弟桂祥的女兒,所以她也就是光緒皇帝載湉的姑表妹。——光緒是西太后的妹妹所生。因此在戊戌政變之後,西后想把光緒「廢」掉,再「立」一個新皇帝時,她最後就選中近親內侄女的兒子,也是載漪的兒子溥儁,時年九歲。溥儁終被冊封為「大阿哥」(詳見下節)。作為大阿哥的爸爸,則端王載漪的權力,就更上層樓了。
據說為著增強載漪為首的載字輩四兄弟的權力,老太后竟頒賜「尚方寶劍」一把,交載濂、載漪二兄弟執掌。使他二人在朝中有「先斬後奏」的專殺之權。——這一「尚方寶劍」的故事,當時曾傳遍海內外。英文《字林西報》(一八九八年十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