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和冕前的下垂物。看來,黃帝的主要貢獻,在於“飾”。而養蠶業和製衣業的發明人和領導人,則分別是他的正妻嫘祖和他的臣屬胡曹。當然,他們的功勞也都可以照例歸於黃帝。據說,自從黃帝制定了服飾禮儀後,紊亂無序的天下便變得井然有序了。以後,堯、舜二位,也照此辦理。傳位到禹,雖然自己的穿著不講究,但祭禮之服還是不含糊的。這就叫做“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
伏羲是三皇之首,黃帝是五帝之先,堯和舜都是神話了的部落聯盟長,他們幾位帶了頭,以後的“聖王”,或比聖王低一等的“明君”,或比明君還低一等的候補明君,以及預備輔佐他們平治天下的儒臣門,便都相當地重視服飾的事情,而且往往能“上綱上線”到國家興亡、民族存亡的高度。比如衣襟向右開(右衽)還是向左開(左衽),就不是可以馬虎的小事。有一次,孔子和他的學生討論對管仲的評價問題。他的兩個學生子路和子貢都認為管仲“不仁”。因為管仲原是公子糾的師傅。齊桓公(即公子小白)與公子糾爭奪君位,殺了公子糾,公子糾的另一位師傅召忽因此殉節而死,而管仲非但不自殺,反倒投靠桓公,成了桓公的得力輔佐,這不是叛徒嗎?怎麼能算是“仁”呢?孔子卻說,啊!要是沒有管仲,我們這些人,只怕都早已披著頭髮,衣襟向左邊開了!可見,在孔子這裡,衣襟向哪邊開,至少比誰當國君要重要一些,也比什麼“從一而終”要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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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服飾 一 文明與野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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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有些非得要弄清姓資姓社,分個白貓黑貓的味道了。其實,不管白貓黑貓,能逮老鼠就是好貓。同樣,也甭管右衽左衽,穿著舒服漂亮就是好衣服,哪怕當中開縫也行。然而孔子他們不這麼看。在孔子他們看來,衣襟要是開反了,就會從文明變成野蠻。儒家是很看重這個區別的。用他們的話說,就叫“夷夏之別”。夷就是蠻夷,也就是野蠻人;夏就是華夏,也就是文明人。文明人和野蠻人有什麼區別呢?首先是吃飯不同,——野蠻人吃生肉,文明人吃熟食。再就是穿衣不同。《禮記·王制》說:東方的野蠻人叫“夷”(東夷),披頭散髮,身上刻花紋(披髮文身);南方的野蠻人叫“蠻”(南蠻),也是光著身子,臉上腳上刻花紋(雕題交趾);西方的野蠻人叫“戎”(西戎),披頭散髮,拿野獸皮裹在身上(被髮皮衣);北方的野蠻人叫“狄”(北狄),拿鳥羽毛做衣服,住在洞裡(衣羽毛穴居)。這些都是“不開化”民族,通通只能算作野蠻人,沒法和華夏民族相提並論。
其實華夏民族先前也是茹毛飲血光著屁股的。能拿獸皮鳥羽遮遮身子,就很不錯。任何民族都有一個“開化”的過程。“開化”之前,誰不是這樣?然而現在不同了。現在既已得了“先王教化”,衣冠楚楚起來,自然要視披髮文身為野蠻,羞與為伍。甚至連衣襟向左邊開都要視為奇恥大辱,不能接受。
原來服飾是文化的象徵和標誌,是有文化與沒文化、文明與野蠻、進步與落後的分水嶺,那當然不得開玩笑。因此,一箇中國人,如果穿上了“夷狄”的服裝,就會為他人所不齒。比如《阿Q正傳》中的那位錢太爺的大兒子,從東洋留學回來,腿也直了,辮子也不見了,一身的西裝革履,手上還拎了根“司的克”,自以為摩登得了不得,可是父老鄉親都不“吃”那一套,背地裡叫他“假洋鬼子”。“鬼子”已不是人,何況還是假的?自然不但“人格”卑下,只怕連“鬼格”也沒有。連帶他的老婆,雖然因此而跳了三回井,也為雖窮且乏又罕有頭髮卻畢竟留著一條小辮子的阿Q所不齒,認定她竟然“會和沒有辮子的男人睡覺,嚇,不是好東西!”所以,當阿Q躲在土穀祠裡大做其“革命夢”兼“女人夢”時,便把“假洋鬼子的老婆”從候選人的名單中堅決地剔除出去。
體與面
衣襟開反了尚且不行,不穿衣服就更不行。禽獸才不穿衣服,野蠻人才不穿衣服麼!有誰願意做禽獸做野蠻人呢?沒有。
所以,依照傳統禮法,不要說裸體,便是露出腿子也是犯規的。只有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才可以裸露上身或胳臂,謂之“肉袒”。比如西漢太尉周勃,為了翦除呂太后的餘黨,要奪軍權,就對將士們說:願意幫助姓呂的,把右邊胳膊露出來(右袒);願意幫助姓劉的,把左邊胳膊露出來(左袒)。結果,“三軍皆左”,周勃便順利地接管了兵權,滅了諸呂。又比如,趙國的大將軍廉頗,為了向藺相如表示敬意和歉意,就曾“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