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眼睛盯著次仁多吉,不耐煩地擺手說了一句。對他而言,只要能擋著英國人,不讓英國人打到自己這就行,至於什麼旗人,什麼漢人,那是他們的事情。
心想著,扎西揮了揮手,說:
“我這幾天還要呆在寺裡祈願,你把家裡的勞軍的糧食、犛牛、酥油茶都準備好,只要漢軍去拉薩肯定要走咱們這走,咱們可不能待慢了這群軍爺,要是他們來了,你再來寺裡,明白嗎?”
“是老爺”
應下後,次仁多吉便請著扎運出了寺,而扎西依然在那裡念著自己不懂的**,他原本就是讀經的出身,靠的就是祖上留下尊位和這守著商道的地才有了今天。
金盔山上,扎西的家奴邊巴,正往回趕牲口。他幾聲吆喝,就把一大群放牧在山林中的牲口趕到一處了。可是他沒有立即把牲口趕下山,而是讓它們繼續悠閒地吃著帶籽的秋草。這種草牲口最愛吃,又容易上膘,這冬天見天就來了,要讓這牲口趕緊多吃點。
儘管這些牲口都是主人家的,但對這些牲口還是有感情的,因為他和這些牲口朝朝暮暮在一起。他把這些牲口當作自己的夥伴。在他看來,自己的命運,同這些牲口一樣,甚至連牲口都不如,因為牲口的飼料管家總是給得足足的,不敢扣發;但家奴們每天的口糧,只有兩碗發黴的糌粑,還常常被扣發。如果說有什麼區別,那就是這些牲口是扎西家不會說話的奴隸,而自己則是扎西家會說話的牲口。
他覺得同這些夥伴們待在這寂靜的山林裡,比回到莊園還自在一些,痛快一些。因為聽不到令人心驚肉跳的辱罵聲和皮鞭聲。那個地方,他能離開一分一秒,也感到高興,但實際上,他又離不開——離開這個地方,又能到什麼地方去呢?這十多年來,他走的地方還少嗎?哪裡是他落腳謀生的地方?
山坡上的馬群不知道放牧人此時的心情,只顧自由自在地吃草。不時有幾匹馬互相追逐、打架;有的馬好像吃飽了,得意地抖動鬃毛,昂頭長嘶,驚得棲息在樹上的鳥雀展翅高飛。
這時,上山打柴的姑娘娜真,向邊巴走來。一見著她,邊巴便興沖沖地向娜真走去。
“怎麼今天沒有下地幹活?”
“哪能不去?這幾天老爺天天拿著皮鞭趕我們下地。阿爸給藏軍支烏拉還沒有回來,家裡一點兒柴也沒有,剛才小管家回家喝青稞酒去了,阿媽讓我趁這個空,趕緊背捆柴。”
聽著娜真的話。邊巴連忙說道。
“聽說黃毛洋鬼子佔領了拉薩,把活佛都趕出了布拉拉宮,老爺不分白天黑夜地讓我們收拾東西,又裝箱又打包,一些東西往昌都運,一些東西往寺院裡藏,有的還往地下埋。今天又讓我把牲口趕回去,說是要運東西。這幾天,忙得我們幾個娃子腳底都快磨破了,也沒有能給阿媽送捆柴去。”
娜真點點頭說。
“阿媽也知道你很忙,擔心會累壞你呢”
她看到邊巴的藏袍破成一條一條的,肩膀上和大腿上的肉都露在外面,就讓邊巴坐下,從自己的袖口裡拿出針線,把他肩頭的補丁縫了幾針。她知道邊巴只有這一件衣服,也沒法拿回家給他補。
每當邊巴的衣服破得不像樣子時,娜真的阿媽次仁旺姆就叫邊巴到她們家去,先讓仁青大伯睡下,再把他的藏袍讓邊巴穿上,母女倆就點著松明,連夜縫補邊巴的破藏袍,一補就是大半夜。
等天快亮的時候,娜真的弟弟刀結把衣服送到扎西家的馬廄裡,再把阿爸的衣服拿回家。為了幫邊巴補衣服,娜真家大小四個人常常要忙碌一晚上,這使他非常過意不去。
“我聽人說,這次漢軍怕是不會進藏了四川那邊的天都變了,皇上也換人了,要是黃毛洋鬼子,從拉薩朝這咱們這打來,可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邊巴的臉上帶著愁意,到時主人帶著家人逃到昌都,可他們卻要留在這,就在心愁著的功夫,他卻看到山脊上似乎有些動靜,一陣十幾乘的馬隊朝著這邊跑了過來,一愁見馬隊,邊巴便從腰間抽出腰刀,護著身後的娜真,那馬隊上揹著槍的人衣著打扮和他過去見慣的漢人不一樣,可領頭的又好像是個“臘都”。
馬隊在距離他還有兩三百米的時候停了下來,接著那領頭的臘都卻騎著馬朝這邊跑了過來,人越來越近,邊巴看清來人後,臉上露出些喜意,連忙把刀插回刀鞘。
“我當這是誰那,原來是邊巴兄弟”
騎在馬上的布吉樂說話的時候,從馬袋裡取出一塊茶磚,扔給邊巴,這是茶馬道上跑馬幫的規矩,見著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