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炯自顧自道:“想當年,若不是侯相率軍突襲了滄州城,我們郭家早已是劉存孝刀下之鬼。”
郭行簡冷笑了數聲,道:“別說遠了,我知道,你現在翅膀長硬了,父親的話也可以不聽了,難道我就不能行家法?”
郭炯低著頭悶了一會,心一橫,道:“自古忠孝難兩全,就請父親恕兒子不孝之罪。”
郭行簡索性就把話挑明,“侯大勇率軍收復了幽雲十八州,也算得上英雄人物,可是他在大梁城先後誅殺了田敏、田淑妃、昝居潤、範質和趙匡胤,手段狠辣,心胸狹窄,真是讓天下英雄齒冷。”
“被殺之人皆有該殺之罪,聖旨說得很清楚。”
“聖旨。如今聖旨就是侯大勇手中之物,你別以為我遠在滄州,就不明白朝中局勢,別忘了,我可是後漢老臣,什麼事情沒有見過。”
郭炯冷汗從後背迅速的竄了出來,忙道:“父親,說這話可要滅九族,豈能亂言。”
“哼。你怕了,害怕就解甲歸田。”
郭炯眼睛突然閃出一絲寒光,他挺直了腰,道:“不管外人怎麼說,在兒子心目中,侯大勇就是了不起的英雄,就算他是曹操,我也要跟著他,如今郭家、白家和侯家。還有山東崔家,是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郭炯沒有給郭行簡發揮口才的時間,不容置疑地道:“你的孫子在靈州,我這就派人到滄州去接母親。送你們到靈州去看著孫子。滄州太靠近契丹人,並不安全。”
郭行簡見了兒子的神情,聽到兒子說話斬釘截鐵的語氣,猛然間意識到兒子已經不是當年的兒子,他已從喪妻之後終日痛苦的讀書人,變成了一名雄心萬丈,意氣昂揚的大將軍,此時要叫他掉頭是絕無可能。
郭行簡對侯大勇並無成見,甚至從內心深處還極為欣賞。只是這半年來,他聽到了各種傳言。以他的眼光來看,就算是這些傳言有小部分是真實的,侯大勇已經由忠臣變成了曹操式的人物。
後漢朝的血腥屠殺,是郭行簡永遠擺脫不了的噩夢,因此,他終於來到了大梁城,想勸阻兒子激流勇退,可是今日一見,他明白兒子已經身陷局中,無法抽身了。郭行簡忽然發現,兒子的面相和神情居然和太祖郭威當年領兵之時極為相似,都是那麼的堅毅果斷,顧盼之間凜然生威。
默然坐了一會,郭行簡長嘆息一聲:“今日所說,其實並不是我一人之言,這都是社會上的流言,眾口爍金,積毀銷骨,任何人要一統天下,必須天下歸心,這是金玉良言,望你們能夠明白。”說到這,郭行簡神情中有著說不出的寂寥,“罷、罷、罷,就送你母親到靈州去吧,那裡應是黑雕軍最堅固的堡壘。”
郭炯見老父親如此,心中也頗有些過意不去,他親自守在父親床前,陪父親就寢。
郭行簡還未睡下,侯大勇的傳令兵已到了家門口。
中書門下燈火明亮,十幾盞油燈此起彼伏的搖晃著,侯大勇、王薄、魏仁浦、李繼勳、向訓、郭炯、時英等在大梁城的將相濟濟一堂,年輕人已經在這裡佔據了半數。
範質一死,侯大勇已是首席輔政大臣,他見應該到的全到了,道:“李筠反了,他勾結北漢兵,沿著撲向了大梁。”
李筠是大周的老臣,七年來都鎮守在澤州一帶,他的責任是防備北漢,雖然屢打敗仗,他的部隊卻也沒有被北漢和契丹軍殲滅,戰鬥力也算不俗。
這一段時間,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眾將相對李筠反叛也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意外。
侯大勇掃了一眼眾臣,把目光停在李繼勳面前,道:“李樞密,你有何良策?”
李繼勳原為汴河水師統領,在顯德七年初,他高升為樞密副使,時英替他成為了汴河水師統領,他和趙匡胤等人結為“義社十兄弟”,結義之時,李繼勳職務最高,成為了十兄弟之首,只是隨著趙匡胤地位越來越高,趙匡胤漸漸接替了李繼勳的位置成為了十兄弟事實上的首領。
趙匡胤被誅,分散在各軍中的“義社十兄弟”都沒有受到牽連,這讓李繼勳在暗中慶幸的同時又感到脖子發冷,他在侯大勇面前不敢擺出樞密使的架子,聽到其詢問,立刻站起來,拱手道:“北面行營都部署張永德駐守在澤州,李筠叛軍很難突破澤州防線,顯德初年北漢軍直入中原腹地的情形不會再出現了。”
宣徵南院使向訓此時已經榮升為宰相,他接過李繼勳的話頭道:“李筠部則不足為慮,我最擔心的是北漢軍,北漢雖然人少地寡,其軍隊卻極為強悍,去年北漢軍曾經派三萬出團柏谷,兵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