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保護傘的失落和恐慌上。
輕輕掀開暗金色的金絲簾子,薛崇訓滿懷複雜心情地看向太平公主,發現她的容貌並無太大改變,這才稍稍寬了一口氣。但細看之下,能發現她的臉消瘦了一些,也未化妝施脂粉,面板上細細的皺紋無掩蓋地暴露了出來。她那發白的嘴唇不知是不是未塗胭脂的緣故,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硃紅豔麗。
太平公主輕輕回頭看了一眼薛崇訓,繼續轉頭看向樓臺外面的成片宮闕,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傷感。
薛崇訓忙問道:“母親的身子真的沒關係麼?”
良久沒聽到太平公主的聲音,薛崇訓抬頭細看時,只見她雙手按在腹上,緊咬著牙,額頭已然沁出了汗珠。薛崇訓大驚,忙道:“母親大人您忍忍,我叫御醫!”
“崇訓!”太平公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咬著牙,“別嚷嚷!”
薛崇訓看著她痛苦的神色,他也是滿臉惶恐,就算前年被敵軍圍困時他都沒有現在這麼畏懼惶恐。這時聽的太平公主道:“時常有陣痛,過一會就好現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我還沒準備好。”
“母親”薛崇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御醫診斷出是什麼病沒有?”
太平公主沒有回答,只說道:“你的手很暖啊來按住我的腹部,能減輕一些疼痛。”
“是。”薛崇訓看了一眼太平公主,猶豫了片刻,但想著是自己的親孃,此時還忌諱什麼?他便把手從她的上衫下襬伸了進去,把寬大粗糙的手掌按在太平公主的小腹上。女性容易手腳冰涼,但男子的手一般都是熱的,薛崇訓此時捂住她的腹部,倒和敷熱毛巾差不多的效果而且兒子的手,不僅能暖肚子,也能暖心罷?
過得一會,太平公主繃緊的身子軟了下來,鬆了一口,大概是陣痛過去了。她撥出一口氣道:“其實這事瞞不了多久,只要不見人,大臣們遲早能打聽到。”
“嗯”薛崇訓沉悶地應了一聲,“母親得的是什麼病?”
太平公主鎮定地說道:“太醫署的周博士診脈是腹中瘡腫,無藥可醫。”
薛崇訓的腦子“嗡”地一聲,脫口道:“那個周博士定是庸醫!”
太平公主搖搖頭,臉上露出一個慘然的笑意:“整個大唐的太醫,多出於周博士門下,天下無出其右。”
薛崇訓眉頭緊皺:“他說無藥可醫,是他自己沒辦法,高人多隱於市井,像那個名聲很大的李鬼手,說不定他有辦法。”
“無論是鬼手還仙手,終究是凡人,這一切都是大限。”太平公主頹然地說。
薛崇訓急道:“我先找李鬼手的徒弟宇文姬來,她是我的人,保密自然沒問題,母親不必憂心。先讓宇文姬看看,再讓她設法聯絡她的師父李鬼手。”
“草莽之中或許有高人,但能高到哪裡去?”太平公主搖搖頭,她抬頭看著樓臺外的雲層,彷彿在思索著什麼,“世間悲歡離合如煙雲一般,昨夜還在歡宴上歡笑一堂,今日就可能看見烏雲密佈悽風慘雨。我這一生見過不少風浪,倒也習慣它們的變幻莫測了。”
“母親春秋鼎盛,開創大唐前所未有的盛世、威服四海流放千百世的功業尚未完成,您一定不要放棄,會有辦法的!”薛崇訓緊緊抓著她的手。
太平公主低頭看了一眼薛崇訓握住自己的手,淡淡道,“你也在害怕?”
薛崇訓默然。
太平公主道:“你是我親生的兒子,但我姓李,你姓薛有些事不能做,明白?但我想在有生之年多準備一下,以免死不瞑目。”
薛崇訓忙道:“兒臣現在只想母親大人安然度過難關母親,兒臣這就叫魚立本親自去宇文家把宇文姬先請來瞧瞧。”
“儘快回來,我還有話想和你說。”
“是。”薛崇訓抱拳告辭,一把掀開簾子,疾步向外走。
魚立本是太平公主身邊的老宦官了,還算靠得住的人,薛崇訓交代了幾句,又返身回到寢宮見太平。
他現在的腦子十分混亂,正如母親所言,前不久他還在家中宴請賓客歌舞昇平,哪想得事情毫無預料,先是崔日用那事出了紕漏,然後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什麼閒情逸趣頓時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太平公主仍然坐在剛才那榻上沉思,見薛崇訓回來,便抬頭說道:“此事先不要讓你武家的兩兄弟知道,薛二郎還在河東,倒不會知曉得太快你們是我生的,我不會完全不管,明白麼?”
薛崇訓的鼻子一酸,險些哭將出來,心道母親雖然把二弟貶到河東去了,卻是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