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抱拳鞠躬道:“這一禮謝崔公知遇之恩,我非貪圖財物之人,報酬不要也罷,咱們主幕之誼就此恩斷義絕!”說罷轉身就走。
“王先生留步!”崔日用想挽留住人才的急切之情全部都表露在了臉上,“如今非常時刻,王先生切勿動氣,咱們容後細述。”
這時賈氏哭道:“莫兒去了你不急,就急一個外人,我知道你早就打算休了我這色|衰徐娘另尋新歡是吧?”
崔日用左右不是人,鬱悶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白跟了我幾十年!”
這時王昌齡已經走進了雨中,頓時渾身都被暴雨溼透了,他的瘦弱身材看起來更加單薄。崔日用在後面喊道:“還不快給王先生送把傘去!”
王昌齡走到洞門口,轉身抱拳道:“不必了,就此別過。”
雨沒有停息的意思,那雨中的人們都在為生活與尊嚴掙扎抗爭吧。
第五十七章 雨夜
瓢潑一般的大雨從未停息過半刻,瘦弱的王昌齡走出崔府時就像一隻落湯雞一樣,這時他才意識到沒地兒可去,因為市坊管制的長安城宵禁之後會關坊門,他連康陽坊都出不去。去妓|院找步搖?他又很不願意在落魄之時去見女人,除非那個女人是自己的親|娘,可惜娘已經過世。
寄人籬下的悲哀就在這時體現出來了。
就在這時,只見一架四架的大馬車在暴雨中緩緩駛來,周圍還有四個騎馬的壯漢護右,那些騎馬的人好像根本就不怕雨,從容不迫地在雨中行走。
這都半夜了什麼人還在街上亂走?王昌齡站在牆邊上,默默地看著那輛馬車,想等著它駛過之後再走。卻不料那馬車在面前突然停下,彷彿專程為站在牆角里很不起眼的瘦弱少年停下的一般。
車廂裡先伸出一把油傘來,“啵”地一聲撐開,然後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皮靴、紫團花的人從車中慢慢下來,傘遮著他的腦袋,光線也很暗看不見臉。
“喀嘣!”天地一閃,一架大馬車、四個騎馬大漢、一個撐著油傘的高大男子,如此場面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那紫袍男子徑直便走到了王昌齡的面前,將傘撐在他的頭頂上說道:“王少伯?您這身子骨看起來不甚結實啊,這麼淋著沒事?”
王昌齡愕然看著面前的陌生人,現在二人同撐一傘,已經看清他的相貌了,黑漆漆的一張臉,眉宇間卻有英氣。王昌齡道:“閣下是”
“河東王薛崇訓,你聽說過麼?”薛崇訓微笑著說道。
王昌齡十分驚訝,這郡王半夜跑雨裡來幹嘛?但他畢竟是見過官面的人,一瞧薛崇訓身上的行頭和周圍的馬車排場,恐怕多半是假不了,再說他王昌齡一個文弱書生,沒錢又沒仇人,人家騙他作甚?王昌齡便鎮定地抱拳道:“如雷貫耳。”
薛崇訓抬頭看了一眼大雨漫天的夜空,彷彿想聽雷聲一樣,他笑道:“如雷貫耳?哈哈,我也是啊既然知道我是誰了,跟我走罷。”
王昌齡愕然:“”
薛崇訓沉吟片刻道:“在外靠朋友,咱們相識便是朋友,這大雨天的晚上,我給你找個落腳的地方也算合情合理。”
王昌齡一尋思道:“郡王如此厚愛,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哈哈”薛崇訓爽朗一笑道,“詩人果然真性情,一點都不矯|情,爽快。”說罷便帶著王昌齡上了寬敞的大馬車。這馬車做工精良,縱然外面大雨如潑,裡面卻一點都不漏水,溫暖乾燥的感覺頓時就襲將上來。
薛崇訓又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到了王昌齡的肩上道:“先這樣,彆著涼了,一會回去再換走!”
四架馬車走起來很穩,當然是相對而言,因其沒有防震系統,自然也就有些顛簸,掛在車廂邊上的馬燈搖曳不停。
王昌齡的手放在剛披的團花綾羅上,很不解地看著薛崇訓皺眉道:“你我素不相識,郡王何以如此?”
“現在不就相識了?早聞王先生大名,如果你願意投我門下,我定虧待不了你;假如人各有志,我也不會強留,你什麼也不用擔心。”薛崇訓坦然地說道。
“大名?”王昌齡有些納悶的樣子。薛崇訓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有些激動而失言了,這時候的王昌齡有嘛名氣?
王昌齡沉吟道:“說起來汗顏,我本是為崔公劃謀而與郡王對立,如今卻要受您的恩惠,真羞愧之至。”
薛崇訓道:“什麼也不必說了,各為其主而已,我能理解。只怪崔日用眼光有限不識人才,不知千軍易得一將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