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發兵佔據了鄭家莊和陳家崖的匪首,尤氏幾乎想不起曾經在她家做過客的那個人的樣子了,留給她的只是極為模糊的印象:高個子,絡腮鬍子﹍﹍她緊張地聽著那個人的反應,生怕那人因此發怒起來,由此會給丈夫帶來災難?
“你們原先的生活並不平靜。”龍謙的聲音依舊平靜,毫無波瀾,“別再自欺欺人了。想想我上次在鄭家莊村口看到的那一幕吧,想想那個因抗議鄭經加租被枷在寨門前示眾的村民吧。即使我不來,你所謂的平靜生活正在迅速被打碎,一些本來很良善的人變得活不下去。鄭家莊我是走遍了,鄭經的宅子是那麼的奢華,而大量的泥棚子遍佈全莊。初步統計,鄭家莊一萬四千畝耕地中,鄭經一家便佔據了八千四百畝之多,全村有一多半的人耕種著他的地,成為他的僱農,他的奴隸。沒錯,就是奴隸。你想,農民將自己收穫的一半以上交給地主,所留的連果腹都勉強,不是奴隸是什麼?我還知道,那個被我們打死的鄭忠,在鄭家莊隨意凌辱僱農的妻女,沒人敢表示不滿。曾經有人找鄭經告鄭忠的惡行,於是便被當作響馬的耳目抓走關入縣裡的大牢。這些事,不是我編的吧?陳先生,你覺得我們趕走鄭經,殺掉鄭忠,那些被他凌辱欺壓的僱農會為他的主人報仇雪恨嗎?”
“俺家老爺可不是那樣的人,”尤氏突然闖了進來,在龍謙面前跪下了,“俺家老爺從來沒有欺負過村裡的人,
求你饒了他吧。”
龍謙不等尤氏磕下頭去,一把扶住了女人,“夫人請起,這是幹什麼?千萬不要這樣!快快請起。”龍謙用力將女人拽了起來。
陳超怒道,“婦道人家,丟人現眼,來這裡幹什麼?還不給我滾出去!”
“陳先生,尊夫人是關心則亂啊。”龍謙轉頭對尤氏說,“自上次造訪陳家崖,我是將尊夫當作朋友的。請夫人放心,龍謙絕不會做傷害尊夫的事。”
“那就謝謝龍先生了,外子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不易,還望龍先生收回成命。”尤氏倔強地說。她一直在窗外聽著倆人的對話,認為龍謙要陳超出來做事,將會讓丈夫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只是跟尊夫商議嘛。他不願意,我還能強迫不成?”龍謙笑笑,回身對陳超說,“尊夫人伉儷情深,令我感動。剛才所言之事,還請陳先生三思,諸事纏身,這便告辭了,改日再來拜會。”說罷,對陳超拱拱手,起身離去。
陳超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目睹龍謙的背影消失在照壁之後,陳超頹然坐在椅子上,感覺到後背溼津津的,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溼透了衣衫。
他畢竟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而自己,卻是一方富紳。一面之緣,真的就是朋友了嗎?即便是朋友,面對大是大非,友情又值幾何?
陳超看妻子仍在發呆,心中一軟,柔聲道,“阿蘿,何必如此?以後千萬不要莽撞了﹍﹍男人間的事,你們婦道人家是不懂的。”
尤氏小名阿蘿,只有在夫婦**時,丈夫才會呼她的小名,尤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夫君,千萬不能答應他出來做事啊,那就是從賊!萬一官府追究起來,你要吃官司啊。”
“為夫自然省得。不過此人不同一般的響馬,我想他不會硬逼我的。”陳超鎮定下來,“好在咱陳家崖這次算是幸運﹍﹍你去對淑兒說,別太不懂事了,龍謙念過書,有涵養氣度,不與她一般計較。但他手下就不一定了。你給我管住淑兒和嫻兒,從現在開始,就呆在院子裡,哪也不準去。”
“是,賤妾這便去說她。”尤氏也是有點文化的,“也不知道這場劫難,該是個什麼結局。”
誰曉得?陳超默默地喝了一杯茶,起身出了院子,門口有兩個蒙山軍士兵揹著槍在站崗,見陳超出來,其中一人操著本地口音和氣地說,“陳莊主,俺司令有令,莊子裡你隨便走,但不要出莊。”
陳超點點頭,揹著手向西而去,他想看看莊子裡的情景,龍謙那廝嘴上說的好聽,誰能保證他的人像剛進莊一樣規矩呢?
街上靜悄悄的,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十字路口站著兩個士兵,他們身上的制服實在是太扎眼了,其中一個戴著帽子,另一個卻光著頭,像個和尚一樣光著頭。他倆只是看了陳超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他。
沒有辮子!陳超注意到了這個極為反常的現象。當年抱犢崮的土匪他是見過的,當然都是屍體,穿的亂七八糟,但每個人頭上都有辮子。但是龍謙沒有,而他手下的人也沒有,這不正常﹍﹍陳超拐上往祠堂的路,依舊靜悄悄的,好像莊子裡的人都去趕集了,以往這個時候,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