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依舊不動聲色。
李曜又道:“昨日散席之後,某曾馳馬於府谷周圍勘察地茂,知府谷背水依山,易守難攻,山下要道,險要難行,城池雖小,堅不可摧。拓跋氏遠道而來,糧草運輸極為不便,唯求速勝,可免一敗,然則府谷險要,賊兵再多,擺將不開,也是無用,糧草又為困窘,一旦有個閃失,全軍必陷危局。如此我只需一支可於山上跑馬之精幹騎兵,遊擊其糧秣,疲而擾之,卻不與其苦戰,則久之拓跋必然困頓,戰意全無,唯有撤軍,某等再假意追擊,其必恃眾反擊,我等於是佯退,放其遁走。待其謹慎全消,再全力追殺,賊軍必敗!”
折宗本聽了兩點都不甚在乎,聽到這裡卻是老眼一亮,精芒一閃。
不錯,地理優勢,他作為沿河五鎮兵馬使,府谷城就是在他的指揮下建設起來的,他自然知道府谷的地理優勢很明顯。然則如何將這種優勢利用起來,不僅擊退敵人,甚至直接擊破來敵,他就有些犯難了。哪知道李曜寥寥幾句話,一場勾心鬥角而又驚心動魄的大戰,就勾畫在其眼前!
李曜自己對這個計劃也比較滿意,他昨天去觀察地形,的確很是為這府谷的地理優勢大聲叫好。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王之渙之詩摹狀的是古涼州,而其所狀孤城地處要塞、境界孤危之況景,又恰似府谷。
府谷城築於黃河西岸三百丈之上的一座石山之巔,依山臨河,巍峨險峻;遠望城廓,宛若一隻下山猛虎突然昂頭,又似拔地而起的孤島。其東臨黃河,南為懸崖,西為巉巖,北若虎頸。登臨此城,極目遠眺,滔滔黃河奔騰而來;隔河,河東百里之地盡收眼底。
當時他來到山城南門山根,舉頭仰望,危乎高哉!
那懸崖絕壁山腰的一排石窟,山寺凌空,架有棧道,岩石凸暴,給人以震撼之感。沿神路攀登而上,有一千佛洞,洞中石窟六眼,窟約深丈餘,寬近兩丈,高一丈,內供釋迦、文殊、普賢等佛陀,第二窟內供大小佛陀千餘尊,千佛洞因此得名;另有祖師殿一座,建於門洞右側之逍遙樓上,內供東華帝君金身一尊,與石窟成掎角之勢,互為呼應,可謂佛道一家。
那千佛洞建在懸崖絕壁上,乃是此地古今之人,用繩索從高處把石工放吊在半空,像當年林縣開闢紅旗渠一樣,於峭壁懸崖上用鐵錘鋼鑽鑿以成窟。
置身千佛洞棧道上,憑欄望去,腳下萬丈懸崖,滔滔黃河,川逝而去,山危水闊,窮盡險奇;是時,李曜心中一首清人徐恆贊《千佛洞》之詩湧上心頭:“峭壁城南寺,重重石洞穿。下臨河浪闊,平眺晉雲連。遠樹當窗近,輕舟過檻偏。心空來坐久,且話靜中緣。”那一時,他的心境彷彿出現一片空靈,一種神秘崇高的敬意,自然而然產生出來。千佛洞左下石壁為摩崖石刻,古志中記石壁上刻有“禹王初導”四字。
南城門懸空而下者,乃是水門。李曜當時一問之下方知,此城依山不井汲,乃汲於河。
水門乃古代士兵和居民打取生活用水的唯一通道。水門建造奇特,巨石砌築,高數丈,門洞兩側為峭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水乃人畜賴以生存的命脈,水門建若雄關,正是為了保護汲路,防敵進攻時切斷水路之故。
拾階而上,但見水門之外、洞門之上建有亭閣,雖不算精雕細琢,卻正好融于山水,妙化無窮。
此處李曜當年出差之時其實來過,今次算是故地重遊。不過後世來此,已只剩些殘垣斷壁,哪裡能與如今相比?李曜在此想起當年出遊此地時,那導遊講過的一樁故事:說黃河波濤浩渺,三百多年前,也就是1697年,清康熙帝巡兵寧夏,第三次平定葛爾丹時,御駕親征,即由河東保德縣城乘舟渡河於府谷城小住三天,即由此水門上岸登臨入城。府谷新縣城城址位於劉家川,其時劉氏為望族,多為船戶,設有渡口,稱劉家渡。康熙帝渡河時正是劉姓艄公為駕擺渡,因見艄公水中技藝高超,在滾滾巨浪中行舟若平地,龍顏大悅,隨即口占詩曰:“古渡遠年傳至宋,舟人今日仍姓劉”,旋即傳旨:從此以後,永遠免除府谷劉姓之賦稅。從此,劉家便再沒有納過賦稅,直至全國解放。康熙帝在府谷小住時,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做了件開放“黑界地”的大事:清初,擔心蒙漢聯合反清,清廷下令在蒙漢交界明長城之北割劃出寬50裡,西至寧夏的一條地帶,在此地帶裡,不許漢人耕作,禁止蒙人放牧。北胡南漢,互不相擾。久而久之,這條“隔離帶”變為黑土,老百姓稱之為“黑界地”。康熙帝瞭解到“界地”兩翼百姓生活苦焦,民不聊生,主要原因是“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