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他停了停,“是你沒有發現吧。”
錦錦茫然地看他一眼。
付少將笑了笑:“別的我不清楚,我記得有一次,在驕陽殿對戰前不久,容微私下聯絡喵族女王殿下,對她說,想退出明嵐殿下的計劃。”
錦錦一怔:“……”
付少將苦笑著搖搖頭:“當然是被回絕了。已經走到了那一步,箭在弦上,誰都沒有後退的餘地,他心裡肯定是明白的,那之後也沒有再提。倒是女王殿下被他嚇到了,馬上嚮明嵐說了這件事,”付少將臉上掠過一抹嘲諷又傷心的神色,“然後我們王子殿下很嚴厲地警告了我。”
“殿下警告我說,不許再提醒容微有關於感情的事。無論他對你抱著什麼樣的感情,都不許提醒。”付少將嘆道:“與生俱來的血契是容微這一生最大的恥辱,他無時無刻不想著擺脫它,也因此而從未動搖過將計劃執行到底的決心。但是,到了最後,因為被你影響,他竟然有了退出的念頭。他在我們的計劃裡舉足輕重,萬一真的衝動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幸好,雖然心中有些不捨,他那時也沒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感情,王子殿下看在眼裡,及時旁敲側擊給他壓力,他就又把那一時的不忍心壓下去了。”
錦錦僵硬地消化著這一段話,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氣,回想起那個清清淡淡優雅溫和的明嵐王子,霎時覺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付少將苦澀地道:“我們這位王子殿下太懂得控制人心了……容微只怕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十五年前栽了一次,自以為有多長進,結果十五年後照樣被人牽著鼻子走。”頓了頓,自嘲地勾起嘴角,“像我一樣。”
等待的時間過的很慢很慢,每一分一秒都無比漫長。錦錦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手術終於結束了。
聽到院長說已經脫離危險,他才徹底鬆口氣,又是感激又是慶幸,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容微被送進監護病房,暫時不能探視,錦錦只好繼續坐在外面。
隔著橫窗,能看見裡面昏睡的男人。
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就像這世上任何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可是這世間明明有那麼多人,卻沒有誰能像這個人一樣,和他有這麼多的牽絆糾葛,在他的生命裡留下這麼多痕跡。
容微在監護室睡了一天,錦錦在他門外也守了一天,到了晚上,付少將才又過來,把他帶回了將軍府。
當年初來帝都,搬去玲瓏園之前,他就在將軍府住過幾個月,剛結婚時也還時不時跑回來玩,後來容微嚴格限制他外出,就沒有再來過了,算算都一年多了。錦錦回憶著過往的點滴,默默地跟著付少將下了車。
道旁等候的傭人們齊齊行禮,仍然叫他二少爺。
就像當年剛來的時候,付少將告訴他們,說這是剛找回來的弟弟,大家要好好照顧他。
家裡還留著他住過的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和從前一樣。
跟少將哥哥吃過晚飯,錦錦起身,正要回去休息,付少將叫住他:“錦錦。”
錦錦停下來:“嗯?”
付少將定定地看著他:“你……有什麼打算?”
錦錦沉默半晌,又坐下了,坐下也沒有話,只是怔怔地望著地板出神。
靜默中,屋外漸漸起了風,又不疾不徐的下起了雨。
付少將走到窗前,藍晶石的玻璃吸收了周圍的光,留下一片陰影,他臉上的神色模糊不清,聲音也被風聲雨聲淋碎了:“錦錦,你發現了吧?其實你的容貌輪廓有些是照我的樣子,為的就是方便我認回你……事到如今,也許說起來你不信,但其實我是真把你當做弟弟看待的。”
錦錦點點頭:“我知道。”
付少將看他順從地坐在那裡,心裡不由得軟了軟,停頓片刻,又道:“我和容微的關係一直很不好……因為王子殿下的緣故,他從小就對我有敵意,我也不喜歡遷就他,”嘆口氣,有些惆悵,“不過,雖然他不認同,但我確實是比他聰明一些的。”
錦錦:“……”
付少將推開半扇窗,斜飛的夜雨隨著風飄進來,反射出細碎的光,付少將負手遠目片刻,嘆道:“我比他聰明比他清醒,比他看的透徹,但是他卻比我運氣好,他碰上你了。”
“能從明嵐的控制中走出來,簡直是個奇蹟。”
“讓我看了,都忍不住想幫他一把。”付少將輕輕吐出一口氣,轉身望著錦錦,自嘲地道,“我自己是無藥可救了,反而越是希望同病相憐的人能過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