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2 / 4)

小說:古爐-賈平凹 作者:水王

後說:我看他霸槽有野心哩。支書說:他有啥野心?跟後說:他這麼承頭,是不是要當隊長呀?支書笑了一下,說:你呀你呀!卻突然不言語了,拿起了水菸袋來吸,吸了一鍋又一鍋,自己先咳嗽起來。兒子說:大,你病了,少吃點菸。支書哼了一下,他不再裝病,吸得水菸袋呼嚕呼嚕響,還是呼嚕呼嚕地響。也就在這時節,長寬和來聲又敲門,支書兒子再去把門開了,說:是不是又是破四舊的事,要說破四舊的事就不要給我大說了,他病了。長寬說:比破四舊的事還大哩,投毒案破了,是麻子黑投的,已經被逮啦!支書在炕上說:長寬你說啥,進來說。長寬和來聲進屋見了支書,把麻子黑被逮的事說了,支書放下水菸袋就哈哈哈地笑起來,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大家不知道這下好了什麼,支書對跟後說:你去把磨子叫來,想當隊長的不是很多人嗎,能當的不就是麻子黑和磨子嗎,麻子黑為了不讓磨子當才投毒哩,他這一逮,不就剩下磨子了?!跟後說:肯定大家選磨子。支書說:用不著選了,我立馬任命他就是了!

麻子黑被捕的事一傳開,古爐村人就日娘搗老子的罵麻子黑。麻子黑家的院門上先被人用腳踩了兩個泥腳印,腳印踩到門扇的上半截,可能踩的人是對著門扇,後退幾步,再猛地跳起來踩上去的。後來,鎖子被扭了,門栓子掉下來,雖然沒人進去,卻在門檻上拉了一堆屎。磨子和他媳婦是在最快的時間裡擀了一案子面,特意撈了一碗,拌了腥油,上邊還放著一棵連根洗淨的菠菜,像清明節在祖墳獻涼麵一樣,端到了歡喜的墳上。他們在告訴著叔,案子終於破了,殺人者償命,他麻子黑肯定不久就要挨槍子的。給叔訴說畢,兩口子把那碗貢獻過的麵條分著吃了,從坡根墳地裡一言不發地回來,走到村東大碾盤那兒了,媳婦才開口說話,說:剛才你沒嚐出麵條是啥味道?磨子說:我只吃了,沒嘗味。媳婦說:一點筋氣都沒有,咋恁寡淡的。磨子說:噢,是叔顯靈了,他吃過麵條了。還要說,卻見看星、有糧的兒媳、老誠和擺子幾個人從塄畔的土路上來,懷裡都抱了三個四個大白菜。看星把一棵白菜扔給磨子,說:這棵給你!磨子說:今日咋的捨得?!看星說:這是麻子黑自留地的,他人不得回來了,咱就拔他的菜吃!磨子臉刷地變了,說:我不要,吃了噁心!看星說:咱就當是他的骨殖吃!磨子就把白菜拿了,卻放在地上,發瘋似的便砍。他的手就是砍刀,五指併攏,犀利無比,一下子將整棵白菜砍成兩半。還在砍,不停地砍,白菜成一堆渣子,渣子亂濺。 麻子黑家也是老宅,他爺手裡曾在洛鎮開個瓷貨店,院門樓子上嵌著一個石板,刻著:資深人家。霸槽得知麻子黑被捕後,當即認定那也是四舊,和禿子金用鋼釺子撬下來砸了。砸時,葫蘆說:光光的一塊石板,能打胡基用哩。田芽說:砸得好,狗日的他害人哩,就砸他家的!霸槽說:不光是砸他家,凡是四舊的都要砸。田芽說:都砸呀?!霸槽沒再多話,提了八鎊錘和禿子金順著巷子走了,太陽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走到了三岔巷口,那裡栽著一個小石墩,他走過去咣地就是一錘,但錘卻彈了一下,把他彈得後退了幾步。田芽在後邊說:這也砸呀?!霸槽說:這是舊社會的碑子,刻著泰山石敢擋,擋誰呀?又砸一錘。這一錘把石墩砸斷成兩截。

就在這天的傍晚,磨子當上了隊長。支書在一張紅紙上寫了在廣泛徵求社員群眾意見的基礎上,經黨支部研究決定,任命磨子為隊長的話,貼在了窯神廟的門口,滿盆家榆樹上的鐘卸下來就吊在了磨子家門口的柿樹上。

磨子幹農活是一把好手,古爐村的包穀基本上種完了,秧也插下一半,他一方面安排著一部分人插完最後的秧,一方面組織更多的勞力到屹岬嶺下疏通水渠。古爐村之所以一河灣的地能種水稻,就憑那一條水渠,而水渠在屹岬嶺下的進口是將河道里修了一個石臺,抬高了水位,水才接引了過來,但去冬到今夏,屹岬嶺崩了幾次崖,土石堵塞了一段渠道,雖又在旁邊修了一條臨時接應渠,畢竟接應渠狹小,流量有限。磨子經支書同意後就再次要清理被堵塞的原渠道。好不容易將原渠道里的土石挖開,為了防止崖上再有坍方,需要加高渠的北堰,就得從州河對面的山根搬運更多石頭。先是搬運了兩天,大家因為霸槽一夥人都不來抬石頭,就消極怠工,該抬大石頭的偏抬小石頭,能抬三次的只抬一次,而且喊怨抱屈,牢騷話不斷。

磨子沒有要求霸槽一夥來出工抬石,他的想法是,若去找霸槽,必然發生口角,霸槽一夥不來反倒失他新隊長的顏面,可是,他一心要領社員們好好幹事,霸槽一夥不來又會影響大家出工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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