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狗尿苔愣了一下,站著沒動。守燈說:我叫你哩你耳朵塞雞毛啦?狗尿苔說:你叫我?!守燈說:給我撓撓背。狗尿苔說:旁邊有樹哩,你不會蹭蹭。守燈說:你碎(骨泉),我就讓你撓!你以為我成分不好就不給我撓嗎?狗尿苔說:我也不好。守燈說:那你還不給我撓?狗尿苔近去給他撓,心裡說:權當我給豬撓哩。守燈說:以後我一坐下來你就過來給我撓。狗尿苔說:你不怕別人批鬥你是地主又剝削人了?守燈說:現在誰批鬥我,還顧得上批鬥我?他們還想拉著我入他們造反隊哩!狗尿苔說:你準備人哪派呀?守燈說:我看哩,誰勢力大我入誰。狗尿苔恨恨地撓了一下,不撓了,說:你真是階級敵人!守燈過來打他,他跑開,看著指甲縫裡沾著血。守燈說:等著吧碎髁,看我將來收拾你!狗尿苔並不怕守燈,他覺得沒有哪一派會要他加入的,兩派對雜姓人再好,也不會有人對他守燈好的。
但是,狗尿苔的想法錯了,就在八成來動員守燈加入榔頭隊的前一天,天布找了守燈,天布一找他,他就聽了天布的。天佈告訴他,出身不好也可以到革命造反組織裡來,就看如何表現了。守燈很高興,說他表現好著哩,還要繼續表現好。天布說:你說,你有什麼願望?守燈說:願望是不當四類分子。天布說:雞是雞,狗是狗,狗生不出雞,雞蛋再孵也孵不出個狗,這你甭想。守燈說:那就是燒窯吧,能燒出青花瓷,我就是古爐村頭把窯師了。天布說:是誰沒讓你再燒窯?守燈說:文化大革命麼。天布說:啥?是榔頭隊!守燈說:是榔頭隊,榔頭隊封了瓷窯。天布說:這就好,現在紅大刀支援你再燒窯呀,當然不是要你燒青花瓷,還是燒粗貨,紅大刀所有人家出錢來燒,燒出瓷貨了咱們分。守燈沒想到他還能燒窯,身子骨就軟了,當下跪下要給天布磕頭,天布卻生氣了,說:起來起來,你真是跪慣了,誰讓你跪哩?守燈站了起來,說:還是窯場那些人嗎,有沒有擺子?天布說:你啥意思?守燈說:沒有他最好!天布說:沒有他你能燒好?那就不要他了,你好好地幹,幹好了就吸收你加入紅大刀。守燈說:你這麼重用我,我就堅定不移地跟著你幹革命,我還可以把八成從榔頭隊里拉過來棄暗投明,如果拉不過來,我就和他州河裡殺豬,刀割水洗!
紅大刀重新要燒窯了,開始籌集柴禾並每家出份子錢去西川村煤窯去買煤,這訊息當然被榔頭隊知道,榔頭隊的人就嚷嚷窯場是生產隊共同的窯場,誰要去獨霸就獨霸了?紅大刀也放出話:窯場是生產隊的窯場,誰都可以去燒麼,不妨礙誰去燒麼。霸槽後悔沒能早一天把守燈拉過來,就去請擺子也來燒窯,但擺子說,天布已動員過他了,他都拒絕了,他不參加兩派,他也不給任何一派燒窯了,何況他腰疼,疼得啥活都幹不了。榔頭隊裡沒人能燒窯,只能眼看著紅大刀的人上了窯場,他們就急了,有人主張紅大刀搶村裡財產,榔頭隊為啥不搶,咱把牛搶過來,他們要賣瓷貨咱就賣耕牛。但這辦法遭到有人反對,耕牛和土地是連在一起的,雖然古爐村的土地自古都是古爐村自己的,可共產黨靠的是土地,它是把土地從地主富農手裡分了才鬧的革命,又是從各家各戶把地收了搞社會主義,現在土地是國家屬有,你賣耕牛,那怎麼種地,在土地上犯事那還是共產黨領導嗎,還是社會主義嗎,是揹著鼓尋槌嗎還是不想活啦?再說,即便去搶牛,牛圈棚和紅大刀隊部在一個大院裡,你能搶過來?
榔頭隊的人在窯神廟裡爭爭吵吵著,霸槽卻獨自坐在殿房裡喝太歲水。他用個小勺子,對著太歲盆子,舀一勺子喝了,再舀一勺子喝了,還在舀著喝。禿子金在院裡說:咱隊長呢?跟後說:在殿房裡喝哩。大家就都不說話了。霸槽的太歲盆從小木屋搬到窯神廟後,一有事就喝他的太歲水,就像一個人喝悶酒一樣,他在琢磨事情,誰也不能去打攪。禿子金說:讓他喝,他會給咱一錘定音哩!他們開始用石子和枝棍兒鬥棋,卻見霸槽從殿房裡出來了,好像滿院子裡沒有人,只有跟後,他說:跟後,走!跟後就從臺階上提了那把鍁,大家看著霸槽手在背後甩著走出了院門。
霸槽又是去山坡上要屙屎,榔頭隊的人都知道他便秘得越來越嚴重了,也越來越喜歡著去野外屙屎,或許,屙屎能出思想,在他屙屎的時候一整套對策就完成了。禿子金放心地等著,說:鬥棋,鬥棋!榔頭隊的人都放心地等著,又吵吵嚷嚷著評論著棋局。
但是,霸槽這一出去當天並沒有回來,甚至幾天了也沒有蹤影。
禿子金到霸槽的老宅屋去找,老宅屋門鎖著。到公路邊的小木屋去找,小木屋也鎖著。他有些生氣,進村去杏開家,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