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那些表述做著縫合修補的手術,她將那些斷骨頭破面板碎肌肉拼兌連綴起來,於是,就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情形:於潮白出事了!
�將近正午時分,有了新的訊息。於潮白找到了,他們請陸潔前去察看。
�澤爾車騎著馬,帶著陸潔走。那馬沿著楠礱河岸急急地前行,山道是由人和獸踩出來的,崎嶇而又蜿蜒。山石時不時地絆著馬腳,兩旁的樹枝不住地扯著人的衣衫,它們似乎都在勸阻陸潔,不要去,不要去觀看那個場面。
�彷彿永無盡頭的楠礱河陡然消失了,它是被一座黛色的山峰阻斷的。那山峰是吉瑪山的一隻腳,這個擁有無上威望的母親把她的一隻腳伸了伸,楠礱河就伏伏貼貼地在她的腳前轉了一個急彎,然後才折流而去。
�山腳的岩石環抱著一灣靜靜的回流,於潮白就是在那裡被發現的。他當時的姿勢有些難堪,脊背朝天,匍伏在女山的腳下,猶如一個不再言勇的敗軍之將。
�陸潔趕到的時候,於潮白的遺體已經被抬到了一株麻慄樹下,由冕諾和其他兩個陌生的吉瑪男子照看著。陸潔下了馬,跌跌撞撞地奔過去。冕諾趕忙迎上來,結結巴巴地安慰她,“陸,這樣了,已經,別太,千萬——”
�澤爾車和旁邊的幾個吉瑪男子也都擔心地跟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著要她想開一些的話。
�陸潔手腳發軟,腦袋裡亂轟轟的,猶如鑽進了一窩野蜂。
“請你們離開一下好嗎?”陸潔的語氣象是在乞求,“我想自已,和他呆一會兒。”
�冕諾和澤爾車互相看了看,然後便默默地走開。那些吉瑪人聚在附近的一塊岩石旁,一邊抽菸,一邊聊著,還時不時地向陸潔這邊張望。
�陸潔知道,這些人是在談著她和他。對此,陸潔的心裡一片漠然。她坐在於潮白的身邊,只覺得她與他是如此之親,如此之近,她從來也沒有這麼真切地感受過,這個世界實際上只有她和他,別的什麼人,都與他們倆毫不相干。
�開殘了的山杜鵑在於潮白的身下偎著,一塊褐色的毛氈蒙蓋著他的身體。
恍然間,陸潔覺得這是在醫院裡,她面對的是蓋著白單子的病人。
�醫生通常是不給自己的至親做手術的,陸潔也一樣。
�可是,陸潔又不能不動手了,她顫抖著揭開毛氈,看到於潮白正仰臉睡著。
於潮白在床上睡著的時候,總是堅定不移地仰著臉,甚至整夜也不翻翻身,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還是那個姿勢。於潮白的身體是赤裸的,想必是楠礱河的激流替他剝脫了衣服。這副樣子,也符合他平時睡覺的習慣。
�陸潔應該推醒他,平日裡陸潔總是這樣做的。然而,於潮白是再也不會醒來了,再也不會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坐起身問陸潔早餐吃什麼了。陸潔淚眼模糊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職業的習慣使她的目光在那些受傷的地方一一做了觀察。
�那都是些表皮的擦傷或挫傷,應該並無大礙。唯有小腹處的傷口,整齊而深切,陸潔一望便知,那是利刃的痕跡。於潮白臍下的面板上,原本就留著一片蠟染狀的東西,它們象字元又象圖案,色澤是那種永遠的靛青,宛如長碧的高山,長藍的海子。殷紅的刀痕就留在這片字元和圖案的正中,好象花朵綻在圍簇的葉片裡。望上去,美麗而又神秘。
�陸潔覺得,這似乎是一種喻示。然而,斯人已去,真象無從得知。留給她的,只能是一個永遠的謎了。
��於潮白出事之後,陸潔時覺精神恍惚。於潮白的後事,是由拉努瓦寨的達曼大巫師主持料理的。在吉瑪人看來,於潮白是澤雨的舅舅,可以按照吉瑪人的習俗火化。
�照吉瑪人的習俗,死者在火化之前必須洗浴。達曼大巫師淨手焚香,搖響手中的卜浪鼓,雙目微合,口裡唸唸有詞。稍頃,達曼大巫師睜開眼,操起巫棒在銅缽上“當”地一敲,連連說道,“九碗,夢姆。九碗,楠礱——”
�冕諾和澤爾車聽了,趕快拿起木碗提著皮水囊,分頭到夢姆湖和楠礱河中取水。
他們把取來的十八碗水,倒進鐵鍋裡,由澤瑪吉用香柏枝去燒。等那些水燒熱了,冕諾和澤爾車就操起白麻布,為於潮白揩身。
�揩洗完畢,達曼大巫師就端著銅缽走過來,他輕輕地掰開死者的口唇,將些許碎銀沫、茶葉和肉丁放進去,再用酥油塗了死者的耳孔和鼻子。隨後,達曼大巫師拿了白色的麻布帶,在冕諾和澤爾車的幫助下動手“捆生”。
�“捆生”就是將死者的手腳和身體都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