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沉默中的難堪,我順手拿起一張報紙來看。正看著有人進來,叫一聲〃申科長〃。我聽聲音很熟,從背影看出是丁小槐。申科長馬上站起,把手伸了過來,兩人很親熱地握手,申科長又把另一隻手蓋了上去,丁小槐也這樣做了,四隻手握在一起,使勁地搖。丁小槐說:〃申科長我那件事。。。。。。〃申科長對他使個眼色,丁小槐回過頭來說:〃大為也在這裡。〃我扔下報紙說:〃你們談,你們談,我這就去了。〃出了門我在心裡罵了幾句〃小人〃。可罵有什麼用,房子到手才是真的。丁小槐肯定也是來要房子的,她妻子也懷孕了。我心裡盤算著,丁小槐要別處的房子,那就算了,如果要三樓那一間,我非得撕開臉跳出來爭一爭不可。董柳比他的妻子要早生一個月,這就是道理,衛生廳還能沒這點公道?這麼一想我又有了點信心,下午我還要去,就用這個話堵著申科長,看他還有個什麼說法?我不在乎鬧到廳裡去,論工齡我比丁小槐還長一年呢。
到辦公室我忍不住把這件事對尹玉娥說了。她說:〃當然是應該先考慮你,論工齡,論學歷,論孩子出生先後,那都是你跑在前面。要我是你,搞不成我就一直告上去,告到哪裡都不怕,衛生廳不講道理,總還有講道理的地方吧。〃我聽出她的話有點別的意味,可還是覺得她講得好。中午我吃過飯,去廁所時看見丁小槐扛著一張鋼絲嬰兒床從五樓往下去,我說:〃孩子還沒出來呢,床倒買好了。〃他說:〃撞著優惠打折就買了,反正要買的。〃回到房中我心中一驚,他把床搬到哪裡去?我趕緊下樓探頭一看,他正好進了三樓那間空房。怎麼回事!回到房裡,我使勁在桌子上拍了幾下,怎麼回事!我只覺得腦袋中有火在熊熊燃燒,裡面燒成一片通紅,又拼命在桌子上拍了幾下,手掌火辣辣地痛。下午還沒上班我就等在行政科門口,申科長來了,我勉強笑了說:〃申科長。〃他說:〃你又來了?〃我說:〃我的問題還沒解決呢。〃他說:〃不能說人人有個問題就立馬得解決,我的問題十多年了,問都沒人問過。〃我說:〃我要房子吧,也可能還有別人也要,但總還是有個規矩是不是,有個說法是不是?誰比我工齡長學歷高,他的孩子又先生下來,分給他我沒意見。〃申科長望著我,微微點頭說:〃是要有規矩,也要有說法。〃他那嘲弄的神態激怒了我,我說:〃我妻子就在這一兩個星期就要生了,生下來就多一個人,那間房子是分給多一個人的人呢,還是分給少一個人的人?〃申科長〃嘿嘿〃地笑,也不做聲,一口一口地喝茶,長長地出著粗氣,像是品贊,又像是嘆息。那種聲音使我難受得要命,再一次聽到的時候我衝口而出說:〃這個道理吧,我想能在行政科說清楚了最好,說不清還有廳裡呢,還有省裡吧。〃他望著我說:〃省長可能閒得無聊了,來管這間房子。〃說完又〃嘿嘿〃地笑,笑紋一直牽到耳根,眼睛也眯成了一線。他這麼笑著,笑得我心中發虛,不知為什麼,我的信心在笑聲中迅速減退。他哈一口氣說:〃年輕人啊,叫我怎麼跟你說?你總不是最近從天上下凡的吧,人跟人怎麼好比呢?人家丁小槐是科級辦事員,你知道不知道?要說排隊,他多五分呀!〃他說著把五隻手指一張一合地比劃,〃五分,知道不?別說你孩子沒生下來,就算生下來了,你工齡多一分人口多三分也只有四分,這不是我申仁民定的政策吧?你到省裡去說,省裡的人恐怕還不止多那麼一間兩間房吧,我們怎麼可以去攀比,這人比人的?〃他這麼一說,我望著他呆了似的,一時好像糊塗了。他說:〃好好想想,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好,實在想不通再來討論還是歡迎的。到廳裡省裡去討論也是可以的。〃說著對著門做了個手勢。我失去了意志似的,順著他的手勢就走到了門外。
整個下午我就坐在辦公桌前發呆,雙手支著頭,不說什麼,也不想什麼。尹玉娥看了我也不問什麼,呆一會就出去了。快下班時她回來了說:〃下班了!〃我望她一眼點點頭。她說:〃沒搞成是吧?〃我機械地點點頭,說:〃人家現在是科級幹部了。〃她說:〃這件事我知道了,是個科級還不是科長,再說批文還沒下來呢,要下個星期才有。〃我一聽就更氣了說:〃文還沒下,手就伸到前面去了,偏偏就有人配合著這麼緊。〃她說:〃是這麼回事,你想這個世界不是這麼回事,那不可能。〃我說:〃怎麼走到哪裡人家總是有說法,左右都是說法,那說法像他養的狗養的奴僕在屁股後面,他的利益在哪裡說法就跟到哪裡,跟得緊!我總找不到一個說法,有說法都被別人的說法套住的。〃她說:〃說來說去還是人被套住了。人被套住了就沒個說法不被套住了。〃我說:〃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