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媽媽呀??”那悲慟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久久迴盪。
黃濱鴻沒有敢跳下山谷,他害怕萬一沒有死成,落下個殘廢,以後的日子就不堪設想了。他只有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越是這樣,越沒有人敢於接近他,每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獨來獨往。有一天,他坐在酒吧中正握著酒杯出神,有幾個雷達監測部隊的眷屬遠遠地站在福利社的櫃檯前向他這邊指指戳戳,被他一轉頭髮現了,那幾個女人呼啦一下子走開了,神情中分明帶著輕蔑。他猜出,那一定是萬維鈞院子裡的眷屬,在議論萬維鈞被罷官的事。他摔了杯子,踉踉蹌蹌地走了,把酒吧裡的人嚇得躲閃不及。
黃濱鴻又徘徊在懸崖邊的山林中,最後,他終於選定了一棵大樹,解下了腰帶,艱難地將它掛上樹枝,用力拉了拉,然後,他搬來一塊巨石,他攀上石墩,將頭鑽進了皮帶圈裡,下了最後的決心,踢開了石塊。但沒想到樹叉隨著他的身體擺動了幾下之後,咔喳一聲折斷了,他掉了下來,滾下了山坡。
這一切,居然讓喝得醉醺醺的老雲全都看在眼裡。老雲是比他早些時候離開酒吧的,他每天如此:從酒吧出來以後,走到半路總是要方便一下,接著,就在一棵大樹底下躺下來,眯上一覺,或是打個小盹兒,等什麼時候醒了再回隊。今天,他喝得並不算多,靠在一棵大樹下正打盹兒,迷迷糊糊地聽到附近有砸石頭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月光下他認出是黃濱鴻,老雲無聲地望著他,直至他從眼前消失,才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走過去,向坡下望了望,坡度並不太陡,可下面全是碎石嶙峋,黃濱鴻躺在那裡已經不省人事了。不知老雲是清醒還是糊塗,扔下了黃濱鴻,又晃晃悠悠地向山上走去。
老雲來到隊部,已經是深夜了。他推開了陳映年的門,發出似睡非醒的叫聲:“陳副官??陳??陳??”
陳映年已經睡熟了,被他的喊聲驚起。開啟電燈,一見老雲,很不高興地問:“怎麼啦?”
但老雲一時想不起要說什麼了。
“有什麼事,你快說!”
老雲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語焉不詳地說:“他死啦。”
陳映年一聽,知道他不會說謊,著急地問道:“誰呀?誰死啦?”
“不不記得了。哦,想起來了,是他死了”
“誰呀?到底是誰呀?”
“黃黃”
“黃濱鴻?”
“不是”他並不熟悉黃濱鴻的大名。
“那是誰呀?”
“是黃莊長。”
陳映年費了好半天才問清楚出事地點,立即穿上衣服,叫醒了蘇子良,又喊醒了幾個老兵一起奔下山去。
黃濱鴻栽到下面的岩石上,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淌到後背,浸溼他的衣衫,他已經不省人事了。老兵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坡下面把他拖上來。林世豪也聞訊趕來了,斷定他還活著,就組織大家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上山去。
到了醫務室,黃濱鴻始終處於昏迷狀態。林世豪和趙漢卿立即對他進行了緊急救護處理,打針,輸液,供氧,忙了大半夜,直到東方開始發白,黃濱鴻終於噓出一口氣,醒了過來。一直守在旁邊的陳副官也鬆了一口氣。他不能死,不能讓他死,且不說人之常情,按照軍規,下屬非正常死亡,長官要承擔責任的。
面色蒼白的黃濱鴻淚流滿面,用孱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救我幹什麼?早就活夠了還要逼我活下去做什麼,這個罪還要讓我受到什麼時候啊?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道哇我這一輩子沒有幹傷天害理的事,我沒有出賣過任何人!胡祥林他自做自受,與我有什麼相干?為什麼要把罪名都栽到我的頭上?人世間還有公道嗎!”
“沒有人說是你報告的。”陳副官說。
“你用不著安慰我,我從每個人的臉上都看見了。讓我死吧,死了就清白了,死了就什麼都不用牽掛了”說著,便唏噓起來,傾刻間,又休克過去。
“林醫官!”陳副官又緊張起來。
“不要緊,他失血過多,不能太激動。”林世豪又給他注射一支強心劑,一邊打針一邊說,“他怎麼這樣想不開呢?”
“老黃是個很內向、心思很重的人。”趙漢卿不無同情地說, “他很重感情,也很看重名譽,我相信不是他告的密。”
“是啊,人的名,樹的影,人心要是受了傷害,比什麼都痛苦。可要真的一死了之,那就要永遠蒙受不白之冤了。他在大陸還有什麼人嗎?”
“離家的時候,”陳副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