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領著陳曉奇隨意地選了一間教室,恰恰就是趙大寶地地盤。
當然他們一大幫人不會“呼啦一下”湧進去給人家造成混亂和驚慌,這種爛事陳曉奇可是不會去幹的,不夠丟人敗興地。他就和一群人站在敞著門窗的教室外面,斜著遙遙的看著裡面,他的視線正好能觀察到講臺上的趙大寶。
這個樸實精幹的農村青年經過半年的淬鍊,現在已然不是當初那副模樣。現在的他上身穿著公司內部配發的白色短袖襯衣。下身是寬腰直筒的制服褲子,腳上是一雙新買了沒多久的皮鞋。頭髮理得很短,臉上的鬍鬚收拾的乾乾淨淨,腰板筆直雙目有神,說話間聲音洪亮渾厚,很有一副初生牛犢的生氣。
站在講臺上的他,面對著下面黑壓壓五六十號年齡普遍比他還大的新晉工人,長著幾顆青春痘的臉上略有一些激動和緊張,但是卻沒有絲毫膽怯和顧慮。他的左手裡面拿著一張四開大小的硬紙板,將上面的清晰黑色大字亮出來朝著下面的人,大聲說:“大家夥兒可能對識字心裡面有點擔心,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麻煩非常困難的事情,也可能都以為四里八鄉的認字的人那都是先生,都是高人,都是咱夠不到攀不上的人,是不是啊?!”
下面亂哄哄的一陣子笑,不少人趁亂就壓著嗓子說:“就是就是,可不是那麼個事麼!打從祖輩子上就這樣。”
還有人說“哎呀,咱就是些泥腿子,下莊戶勞力的,認的什麼字麼,有沒有那個命去學人家當先生,當秀才,那些都是有出息的人乾的。咱幹不了。”
其他人也輕聲附和,彷彿不認識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那是決不可輕越的雷池,摸也摸不得。
這種情況趙大寶可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實際上他當初在第一次參加識字班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和反應,但是現在麼,他卻成了另一面的人。他年輕的臉龐上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幾條汗水從髮際沿著兩側太陽**留下,他卻故不得去擦,而是輕輕的將豬毛做得黑板擦在桌子上磕了兩下,發出清脆的響聲,下面的亂聲一下子消失無蹤。
趙大寶笑著道:“其實去年的時候,我和大家的想法是差不多的,我跟大家一樣,都是莊戶地裡出身,從小開始就光知道幹活,不知道外面有這樣的新鮮世界。但是自從咱們的大老闆陳先生派人去了俺們那裡,教會了俺們認字識數,又讓俺們有機會從村子裡走出來。到濟南府這樣的大地方開了眼界,俺才知道那些想法都是錯誤的。其實咱們跟那些讀書地先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他們出生的時候命比咱們好一些,機會比咱們多些,他們才能比咱們更早地識字,明白道理,才能幹著比咱們輕快的活還賺比咱們高好幾倍的錢!其實這一切。咱們也有機會辦到!方法很簡單,只要你有勇氣有決心來學習,只要你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的勁頭,就算你現在已經七老八十了,都行!”
他說起來地時候非常興奮,壯碩的黝黑臂膀在空中**的揮舞著,讓他那洪亮地聲音顯得分外有氣勢,分外有感染力。下面的人聽的有些迷糊,又有些半信半疑,又有些心存希望。這種話從來沒有人多他們說過,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認命”、“本份”、“老實”,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們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是可以去抗爭的,只要你能鼓起勇氣,豁出去拼一把。
能從家鄉走出來,沿著陌生的道路餐風宿幾經周折的來到濟南府這個只聽過沒見過地“大地方”,本身就要有一定的勇氣和決心,這一點山東人是從來都不缺乏的。他們雖然也自卑也害怕,但不代表他們沒有改變的想法。坐在這裡的,本身就是一種資格,一種機會的獲得。
下面仍然是有騷動,但是明顯動靜小了許多,看向他的眼光木然的少,熱烈的多,茫然地也多。趙大寶不著急。他仍是笑著說:“可能大家會有這樣的想法。認為這認字不認字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反正從小在家就是靠力氣吃飯。到了這裡還是一樣靠力氣吃飯,無非是這裡的活好乾,錢好掙,飯好吃,對不對?”
下面嘿嘿憨笑的不在少數,因為有這種想法根本不算奇怪。趙大寶道:“這沒甚不好意思的,其實我們都一樣,在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之前,誰都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咱們又不是算命先生,哪裡知道那麼多的道道!但是現在我要告訴大家,這真是不一樣的!”
他特地地停頓了一下,等眾人地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之後,他揮舞著手中的紙板,熱切地說:“你們就說我吧!在來公司之前,我跟你們一樣是種地的!幹力氣活的!不認字的話,來到這裡頂多就能掙兩塊錢!你們別覺得這就不少了!我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