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敢對視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裡面炙熱的烈火,足以把對視者血液裡的汙濁全燒出來,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咱們人微言輕,咱們管不了那些混蛋,咱們至少能保證,自己不去做混蛋!”還是那句不知道被他說過多少遍了老話,今天重複起來,卻讓大夥覺得非外順耳。
車站的徐站長一直也在旁邊靜靜的聽著,開始還臉上還帶著幾分畏懼,到了後來,畏懼慢慢就變成了欽佩,隨即,欽佩之色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在他臉上從沒見過的堅毅和凝重。趁著大夥注意力都被苟團長吸引的時候,他偷偷地溜回了車站排程室,四下看了看,迅速搖通了電話,“排程室麼,我是老徐,給我接太原電話局!”
“太原電話局麼,麻煩幫我轉。。”
“。”
幾乎與此同時,昨天石良材買馬的那個小村子裡,也有幾個揹負這特殊使命的“老客”聚在了一處。山區百姓日子過得貧困,家家窗戶上都沒有糊窗紙,更不可能見到玻璃。為了不被外人注意到,“老客”們將冬天堵視窗的厚草簾子落了下來,立刻,屋子內就由白晝變成了黑夜。
屋子的主人點上了油燈,為了節省,油碗只放了一根燈草。發出來的光蔫蔫的,忽明忽暗。
“已經透過晉綏軍聯絡處的那邊查清楚了!”當眾人的眼睛都漸漸適應了屋子內的燈光之後,一名皮貨販子打扮的“老客”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信紙,雙手捧給了坐在他對面的“羊毛販子”。“昨天到的那支隊伍是孫連仲將軍的嫡系,番號是國民革命軍二十七師特務團。師長叫馮安邦,是孫連仲的兒女親家。特務團團長姓苟,做過孫連仲的警衛班長!他們中國的將軍,好像有這種選拔身邊人當基層軍官的傳統!”
“所以他們才總打敗仗!”對面的“羊毛販子”笑了笑,淡然評價,彷彿對此早就見慣不怪一般。他左首坐著的一個針線販子則皺輕輕了下眉頭,帶著幾分懷疑的口氣追問,“不應該是另外一支隊伍麼,怎麼換成了二十七師?”
“據晉綏軍聯絡處的範上校說,是二戰區的長官們搞錯了,但是也有可能是更上層的官員做了糊塗事情!”皮貨販子搖搖頭,像說笑話一樣向幾個同行解釋,“一個是二十七軍,軍長叫馮欽哉!一個是二十七師,師長叫馮安邦。番號只差了一個字,部隊長官的姓氏也相同,所以也難怪他們會搞錯!”
“嘿嘿嘿”聽著他的解釋,除了坐在正面的“羊毛販子”之外,其他幾個坐在側面位置上的 “販子”同時笑了起來,滿臉輕蔑。“中國人就這樣,做什麼事情都不認真。嘿嘿,當年空有幾百萬大軍,被只有幾十萬人口的滿洲人征服。如今,輪到帝國來征服他們了!”
“馮欽哉的部隊到了什麼位置?”笑了一會之後,“針線販子”板起面孔,繼續追問。
這個舉動好像有點兒越權,“羊毛販子”皺了下眉頭,用目光向他掃視。“針線販子”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滿,趕緊站起身,彎下腰賠罪,“木村君不要生氣,我並非有意施禮。我是軍人,所以最關心的是對方的兵力部署情況!”
“都是為了帝國,我這次可以原諒你。”被喚作木村的“羊毛販子”又看了他一眼,說話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子身居上位者的威嚴,“但是,下一次你再這樣做的話,我會直接向你的上司提出抗議!”
“嗨伊,嗨伊!”“針線販子”又接連鞠了好幾個躬,以示誠心悔過。目光在不經意間,卻流露出了幾分怨毒。
唯恐受到池魚之殃,“皮貨販子“趕緊把自己打聽到的情報,一股腦地彙報出來。“馮欽哉將軍其實今天凌晨的時候已經趕到了!眼下就駐紮在距離龍泉寺不遠處的楊家屯。他好像對二戰區的胡亂指揮很不滿,所以才遲遲不肯將部隊擺上去。甚至連電臺和電話,也以防範洩露軍事機密的藉口,沒有立刻弄好!”
幾個化妝成小商販日本間諜相視而笑,對此戰的前景更是充滿了信心。馮欽哉將軍的做法如果放在日軍當中,已經可以被送上軍事法庭了。但在國民革命軍中,還沒聽說哪個將軍因為故意不跟上司聯絡而受到公開斥責。
“據晉綏軍聯絡處的範上校說,馮欽哉將軍,與眼下駐守在娘子關正面的趙壽山將軍之間,有很大的矛盾。他們兩個曾經在西安附近共過事,但去年張學良和楊虎城發動兵變時,趙壽山將軍選擇支援張楊,馮欽哉將軍卻發表通電,支援南京政府!”
“這樣,還有人敢讓他們兩個並肩作戰?!”這回,連羊毛販子都無法保持淡定了,從座位上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