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堪回首的慘痛回憶。二十萬精銳騎兵,其中包括十萬來自撒馬爾罕帝國的友軍,竟然被一支僅有己方數量三分之一的漢人軍隊擊潰。損兵折將姑且不提,敗在這幫羸弱陰險的漢人手中對成吉思汗的子孫們來說是何等的恥辱!兵臨城下卻又功虧一簣,這又是何等的痛惜!
然而這並不是噩夢的結束。從10月底入冬開始,四萬明軍鐵騎分為二十個大隊從長城沿線各處關隘同時北上,對長城沿線的蒙古牧區發起全面的掃蕩戰,目標主要是蒙古牧民的越冬定居點。
自永樂陛下駕崩以來,本朝軍隊近兩百年來再未踏出長城邊關半步,主動出擊劫掠之事更是從未有過。再加上游牧民長久以來對漢人根深蒂固的蔑視,使得他們從來也沒有想過,當戰火來到自己身邊,在自己的土地上熊熊燃燒吞噬生命的時候該是怎樣一個場景。就這樣,帝國的騎兵大隊輕而易舉地突入幾乎毫無防備的蒙古腹地深達數百里。按照於慶豐的秘密指令,騎手們儘可能以輕型連弩作主要武器,雖然威力不足以致命,但用慢性毒藥淬鍊過的短矢能夠造成難於治癒的可怕傷口。他們夷平所到之地的每一處牧民定居地,射殺驅散所見到任何一群牲畜,把無數座蒙古包連同寶貴的越冬糧食付之一炬。由於可以從蒙古人手中奪取到足夠的補給,帝國的掃蕩行動持續了足足二十天,當最後一支明軍在邊防部隊的掩護下徐徐退入張家口時,長城以北三百里內已是哀號慟哭不絕於耳。
歸化城是此次軍事行動中唯一的倖存者。它距長城的直線距離僅有兩百里,帝國輕騎若早上從殺虎口出發下午即可襲至城下,因此最終能夠逃過一劫反而令人倍感意外。當然,終於得以鬆一口氣的蒙古貴族們把這歸結為漢人欺軟怕硬的劣根性表現。經歷過俺答汗多年的苦心經營,歸化擁有關外最完善的城防系統,再加上城內的三萬精兵——這也是蒙古目前僅剩的資本了,自然不是那些膽小如鼠的傢伙們膽敢前來冒犯的。
然而,蒙古人很快就要為自己的愚蠢和目光短淺而煩惱不已了。歸化城未遭到明軍劫掠的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牧區,吸引著大批沒有存糧過冬的牧民向那裡集中。在他們心目中,歸化就是當前的最後依託,是安穩度過這個嚴酷寒冬的唯一希望。冬季尚未過得一半,蜂擁而至的難民就已經超過十五萬之多。起初貴族們還能開啟倉廩向難民們發放救濟食品,可隨著流民數量越來越多,城中的衛生與秩序狀況都在迅速惡化。終有一天當衣衫襤褸的乞丐們躺滿大街小巷、身上由毒箭造成的傷口開始腐爛變質散發出陣陣惡臭、為了少得可憐的一點配給糧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於鋌而走險之時,人們的同情心就漸漸煙消雲散化為烏有了。更為嚴重的事到底發生了,儒略曆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市政官員向黃臺吉大汗報告了城中糧食即將告罄的惡訊。如今離開春還有好幾個月,可供宰殺的老弱牲畜在掃蕩活動後已經所剩無幾,河套地區來年春耕的谷種則絕對不能動用,盟友的救助更是難以指望,惟一的辦法只能是削減救濟糧了。如此一來城中百姓與難民之間的矛盾也在急速升級,百姓將難民們視為與自己爭奪食物或者說過冬生存機會的害蟲,難民們則因周圍越來越多的敵對意味愈發仇恨起不肯與自己患難與共的同胞來。
不久之後,救濟糧份量再次減到了原來的四分之一,這遠遠不夠一個成年男子一頓的飯量;而城市居民的配給包括奶食油茶等副食也減了一半。恐慌開始籠罩這座城市,飢餓的難民警覺地張大眼睛,爭奪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甚至不惜相互殘殺。另一方面,市民們也要求宰殺母獸和幼駒、分發谷種以渡過難關,這當然遭到了黃臺吉汗的嚴正拒絕。走投無路之際,難民們結成團伙開始公然打家劫舍,甚至企圖闖入城中最後幾座尚有餘存的糧倉。激烈的武力對抗每天都在城中上演,死亡人數節節攀高不斷上升,局勢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各大部族首領,特別是未受到明軍襲擊因而實力得到儲存的部族,都開始蠢蠢欲動,想要趁機爭奪大汗的寶座。
黃臺吉汗不是沒有做過努力,事實上他曾多次組織軍隊試圖入侵明帝國搶奪糧食。然而,蒙古人面臨的一切困境無不都在帝國的算計之內。堅壁清野的戰略早已在長城以外得到了堅決地貫徹,戍邊的國防軍各部也都是早有準備嚴陣以待。每當蒙古騎兵們徒勞無功地空手返回歸化時,他們都會沮喪乃至於絕望地看到城中的情形因為駐軍的外出而進一步惡化。
終於,一支叛亂的部隊把城裡僅有的一點糧食洗劫一空,而他們在逃亡的過程中還挾走了一大群牲畜,這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暴動席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