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僵硬得像木頭一般,太監們費了許多勁才將腿掰開,一放手,腿又像彈簧一般合攏了,太監只得一人按一條腿。王和貴一手拿著蠟燭靠近屍體的兩腿之間,一手用手指去分開冰冷的慘白肉片,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只有恥骨上有一小撮淺毛,很容易就能檢查是否有被傷害過的痕跡。
王和貴搗騰了一會,回頭說道:“還是雛兒,沒被男人動過。”
魏忠賢道:“你看仔細了?沒有差錯?”
王和貴道:“咱家在敬事房的時候,宮裡剛進來的秀女,咱家也幹過查驗的活兒,不會弄錯。”
“得了,把人埋好就走。”
兩個太監將屍體抬進棺材,恐慌之下竟讓屍體趴著,誰也不願意去翻過來,褲子也沒人穿,直接丟進棺材,草草蓋上棺材蓋了事,然後拿著鐵鏟準備蓋土。
張問從土墳上下來,對曹安說道:“沒咱們的事了,走人。”話剛落地,猛地聽見周圍有嘈雜聲,張問抬眼望遠處時,見周圍亮起了點點火把,心下咯噔一聲,頓覺不妙。
挖墳蓋土的太監也感覺到了狀況,只聽得魏忠賢的聲音道:“不好,來人了,快鏟幾鏟子土,趕緊走人!”
張問想起這墓地周圍是稻田,裡邊有水,只有幾條田埂小路通行,這四面的人圍過來,往哪裡跑?從稻田裡走,腿腳陷在軟泥裡走路,不被抓個正著才怪。
那群打著火把來捉人的,不是沈家指使的,還有誰?只有沈家能從張盈口裡知道世子和宮裡的人來上虞了,也只有沈家有可能猜透這中間的玄機,想到上城廂陳生員家的墳地!
張問背心裡頓時冰溼一片,千算萬算,怎麼把沈家給漏了?這回可好,被人堵個現成,和太監們一起被捉住!
墳地裡的陰冷之氣,讓張問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沈家會不會懷疑自己和太監們勾結了?這個當然是最有可能的,就算長了一萬張嘴,事實就擺在這裡,你一個知縣沒事跑到墳地裡來做什麼?就算解釋說來打探太監們的,得要人家信不是。就算沈家覺得有這種可能,可張問能悟透此中玄機,還懷疑殺害陳生員妻女的人是個陰謀,也證明張問是極度危險的人物,聯絡以前裝傻,其城府定然讓沈家不寒而慄,如果讓李氏知道了,張問還有活路麼?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空著手和既得利益者一大幫人作對,能有什麼好下場。就連皇帝代表著天命,不也是幾十年都束手無策?任何政策,只要和利益既得者的立場不符,靠誰去施行?
絕望籠罩在張問的心頭,想想自己寒窗苦讀,隱忍那麼久,做了那麼多事,費了那麼多心機,今朝毀於一旦!他的心底冰冷,就像寫書的人,寫了半輩子,有一天發現稿子被人丟火裡當柴燒了一般有快感。
曹安低聲道:“少爺,是什麼人?”
張問一怔,眼睛裡閃出冷光,他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就算沒有希望,也要孤注一擲負隅頑抗。張問見魏忠賢等太監向東走,便帶著曹安向西沿著路走。
火光越來越亮,圍過來的人越來越近了。張問心亂如麻,只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到這個時候,除非長了翅膀,還能有什麼法子。很快打火把的人就發現了張問和曹安,一個人大喊道:“站住!幹什麼的?”
張問道:“趕路,城門關了,正想尋地方借宿。”
“先抓起來再說!”他們也不管你什麼理由,更不會腦殘到憑几句藉口就把圍著的人放了。
“你們幹什麼的?”張問喊著,但沒人鳥他,一群人拿繩子將他和曹安綁了個結實,然後押去村莊,其他人繼續合圍,力求一網抓盡。
張問和曹安被人關進陳家莊的一間屋子,門口有人看守。張問在裡邊尋思著,要是一會魏忠賢等人被送進來,兩廂一看,認出自己,又多了一方人防範惦記自己了,就是宮裡的人。
張問覺得這次真是栽了個徹底,就一個小小疏漏,敗得是一塌糊塗。情況危在旦夕,前無去路,死路就在眼前,就差捅破一張窗紙。
他左思右想,抓自己的人就是沈家指使的,裡面肯定有沈家的人,要蒙過沈氏一關,是絕無可能的,但是不讓魏忠賢知道,這會兒還有辦法。
張問想罷對門口的人說道:“門外的兄臺,您能不能幫忙叫本村生員陳淮來一趟?”
看守的人不耐煩道:“等著,急什麼?”
張問記得身上有錠銀子,便說道:“我又跑不了,就是想找個熟人問問事兒,我身上有錠十兩的銀子,你們要是幫個小忙,就權作給兄臺的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