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侑從棋盤裡揀出一顆黑子,在手掌上玩弄著,片刻之後,他搖搖頭,道:“朕不攻打山東,是有其他考慮。不僅僅是突利小可汗的原因。”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這是為何?”
楊侑搖搖頭,將黑子落下,突然嘆息一聲,道:“自從大業十二年開始,山東、河北兩地就屢屢遭受澇災,尤其是大河兩岸,更是受災嚴重。先帝曾下令開倉放糧,但兩岸郡縣陽奉陰違,尤其是元寶藏此人,掌握了黎陽倉,有大量的糧食,卻不給百姓分毫。不久更是獻出糧倉,投靠了瓦崗。”
“如今天氣已經轉暖,按照前幾年的情況,大河兩岸,十之會有澇災。那時候,大河兩岸,都被水淹,根本不是用兵的時候。”楊侑低聲說道。
杜如晦一愣,舉在半空的手臂落下,放在了案几旁,目光閃爍,道:“原來如此,陛下奪取河北之後,只在各郡巡視,加強各郡的建設,原來是這個原因。”
“武陽、清河、平原等郡,已經做好的準備,朕想,如果不是百年難遇的大水,一定能擋得住。等到洪水消退,李密那邊,一定會有不少災民。屆時,朕在河北開倉放糧,瓦崗治下的百姓還不紛紛歸附?若是治下沒有了百姓,李密就算有雄兵百萬,也無濟於事。”楊侑說著,笑了起來,目光中,帶著十足的信心。
杜如晦搖搖頭,道:“陛下原來已經有了想法,微臣是白費心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杜愛卿,一人畢竟智短,很多問題都會想不到。朕也是在看了清河、武陽郡歷年來的郡志之後,突然想到的這一點。與其在大水即將來臨的時候,與瓦崗李密廝殺,不如靜觀其變。”楊侑說道。
這時,獨孤千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陛下。”
“武師,進來吧!”楊侑說道。
獨孤武師掀開門簾進來,快步走到楊侑跟前,施禮,道:“陛下,單雄信五千兵馬退回了汲郡。”
杜如晦微微一愣,楊侑已經笑了,道:“王世充此賊果然極為不可靠,他派兵乃是佯攻。”
“既然他是佯攻魏郡,那他的真實意圖,還是荊襄?”杜如晦充滿了懷疑。
“應該是荊襄,不過,王世充顯然是拿不下荊襄的,因為,他很快就沒有南下的機會。”楊侑說道。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你的意思是?”
“稍後便知。朕還需要等!”楊侑說著,將目光放在了棋盤上,道:“杜愛卿,該你下子了。”
濟北郡。李密在大帳內踱步。
孫長樂已經趕去救援北海郡,至今沒有訊息,也不知道如何了?然而,讓李密擔憂的,不僅僅是這一件事,王世充為了配合瓦崗的行動,號稱派兵兩萬,攻打魏郡,但實際上,李密已經得到訊息,單雄信的兵馬只有五千。
對於王世充,李密充滿了無奈。他甚至覺得,這個王世充是楊侑的人吧?不然,他怎麼會做出這等蠢事。五千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根本無法響應瓦崗的行動。魏郡一帶多山,更是河流縱橫,對於隋軍來說,有著防禦上的優勢,隋軍只需在安陽駐兵三千,單雄信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陽,根本拿不下他。
“豎子,不足以謀!”李密在大帳裡,狠狠地罵出了這句話。可是,李密也只能罵罵咧咧,過一過嘴癮罷了。隋軍在武陽郡構建了堅固的防禦工事,短期內根本無法攻下,而李密顯然不會與楊侑打攻堅戰。北方的楊侑是一隻老虎,而南方的李靖則是一匹狼,正衝著瓦崗虎視眈眈。李密忽然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沒有多大抵抗力的綿羊,只能等待著隋軍的進攻。
不,絕不能等待那一天來到。李密如此想著,可是卻又毫無辦法。楊侑按照計劃殺來,但在武陽郡就停留了下來,不渡過大河,進入濟北郡。楊侑的無為,卻恰恰是有為,恰好破了李密策劃已久的計劃。
一個看似完美的計劃,就像已經張開了口子的布袋,就等著敵人上鉤,但最終,計劃還是落空了。李密想要進攻,短期內無法拿下楊侑,而退卻呢,又害怕楊侑趁虛而入,若是濟北郡落入隋軍之手,東平郡就危險了。
曾經強大的瓦崗竟然落入了這種地步,這讓李密十分沮喪,他的思緒已經亂了,未來,該怎麼辦?就在這時,王伯當匆匆而來,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訊息。李密聽見這個訊息,差一點就摔倒在地上。
李密怎麼也不敢相信,單雄信就這樣撤退了。五千人明明沒有多大作用,但他居然還選擇了撤退?這還是反隋聯盟的盟主嗎?李密頓時心亂如麻,大怒之下,他不顧一切,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