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河!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這個人沒有政治野心,沒有想讓你幫我洗刷過去,我只是想做好生意,當好董事長。至於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我統統不當。可我要的是社會的承認。為了這個,我把相當一部分錢回報了社會,難道這不應當得到社會的理解和寬恕嗎?依我看,是你鑽了死衚衕,去年,我到歐洲參觀,看到了國外企業財團和政府的關係,我算想明白了,如果我繼續為社會作貢獻,如果巨輪集團可以解決滄海市一半人的就業,那個時候,社會還不承認我嗎?那時候我想用不著你給我摘帽子,也用不著我自己去漂白身份,自然有人會肯定我、支援我,並且用最隆重的規格把我請到他們慶功會的主席臺上。你要明白,現在是經濟時代了,一切取決於經濟實力。說句實話,我現在每年向市裡交幾千萬利稅,那些頭頭腦腦會像寵兒子一樣關心我。因此,決定我命運的不是你,更不是你奉行的那套法律。我今天說這些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你,而且真心想幫你,因為現在處在險境和危機之中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能說孟船生講得毫無道理嗎?從事實上講你還真駁不倒他。曲江河感覺就像在茫茫的沙漠之中追蹤一隻兇猛的野獸,在彈盡糧絕和沙暴颶風到來之時,竟需要和獵物相依為命似的。想到這裡他頓時覺得自己又可憐又滑稽:抓了幾十年的罪犯,審訊過數以千計的狡詐案犯,今天竟和自己打了十幾年交道的對手做此番長談,讓對方著著實實地給自己上了一課。而透過孟船生這一番不無透徹的分析,他也真正感到了腹背受敵的那種冷颼颼的味道。
孟船生意外地感到了曲江河思想深處固守的東西正在鬆動,便進而將談話推到預想的極致。
“江河,不是老弟為你打抱不平,論你的才智,你的經歷,你的積累,無論在官場、商場,你都應當是勝者。只要你改變一種思維方式,肯定不是現在的局面,你可能是局長、廳長、市長、省長,可以成為百萬、千萬、億萬富翁。至於擁有別墅、高階轎車和漂亮女人,這並不是你追求的最終目的,那只是附帶的。”說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用更加真誠的語調說:
“利婭萬里挑一,天生尤物,很難看得上哪個男人。說實在的,我一直想把她弄到手,想到發瘋的地步,而且發誓非她不娶,可她從來沒讓我動過一根指頭。我就鬧不明白她對你老兄為什麼就這麼痴情,就看她剛才護著你的樣子,我嫉妒得都要罵出聲來。可我明白,這才叫女人的愛,能得到這種愛,一個男人一生足矣,作為我,有什麼理由不成全我老兄呢?”
曲江河忍了忍,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他想說,謝謝你用了這麼多口舌來開導我,我總算明白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可如果我不再是局長,你還會這樣對待我嗎?如果我把命運押在你的船上,一旦喪了命,我要你的這些承諾有什麼用呢?
孟船生見曲江河要張口,感到對方已完全被自己說動了,便坐近了拍打著對方的腿,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在耳語,那種坦誠使人不可置疑。
“這些當然都是小事情,我們兄弟們是要做大事的,就在這座城市裡,能夠成為新世紀經濟主宰的應當是我孟船生,而成為政治大亨的,當然是你曲江河。如果我們倆運用我們的共同智商和實力,強強聯合,不愁不能擺平整個滄海市。今後你有用我孟船生的地方,特別是經濟方面,你完全不必客氣,我會做你的堅強後盾。”
曲江河面部又變得毫無表情。面對著這個足以判處長刑的傢伙,他非但感到無能為力,而且有一種貓遭鼠戲的那種悲哀:作為天敵,你知道怎樣才能捕捉它,但卻無法下手,因此它一點也不怕你。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雞鳴狗盜的小混混,而是社會生活中一個舉足輕重的企業組織管理者,並且已經和社會政治生活實實在在地連在了一起,他的能力已經強大到可以對法律產生出一種抗體來!曲江河感到了自己的束手無策,但這絕不意味著孟船生本人的強大,而是他背後的那股看不清楚但又足以左右自己命運的力量,想到這裡,他心中頓時生出一種異樣的悲憤出來。
第六章
24
由於熬了夜,夏中天一直酣睡著,直到鬧鐘把他喚醒。睜眼一看,已是上午九點了。
此時,由於掛著遮光窗簾的緣故,黑得像暗室的房間內,依稀可見書架上擺放著普利策新聞獲獎作品和舒倫堡的《鬥智》以及《間諜戰》、《第五縱隊》—類的書籍。工作臺上,放置著奔騰Ⅳ計算機和最新款的伺服器,在碼放著各種高檔鏡頭的照相機櫃一邊,掛著一串串沖洗的膠片。
他翻身爬起,胡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