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的那一刻就沒有了。
他遊蕩在亞平寧半島,在威尼斯的嘆息橋下,貢多拉上船伕的歌聲裡,遇到一對度蜜月的中國夫婦,聽說他是學畫的,便邀他為他們畫像。那對夫婦只當他是美術院的學生,街邊賣藝為生的匠人;他也是因在異鄉遇到黃色面孔,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畫到一半,才驚覺他把那新婚的女孩畫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只好重新畫過。
程松坡猛然發覺,他居然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陸茗眉。
現在回過頭來,程松坡以為那十年慢慢填充的都是刻骨的相思,其實不是,真的不是。人普遍是健忘的動物,重遇滄海,那中間曾經歷過的江水溪流便都不能稱之為水。
上所認識的紅男綠女全部灰飛煙滅。
有那麼幾年,Stella纏他纏得很兇,對他的一切都充滿好奇。更難得的是,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她沒有背叛過他的父親母親,Stella這個名字也和茶葉沒有任何淵源。
似乎有一段日子也過得很快樂,他承認和Stella交流一切都是很愉悅的,義大利的風土人情也好,西班牙的教堂建築也好,什麼都行,只要和他的過去沒關係。
Stella也給他做模特,然而連Stella自己都能看出來,那些畫或面目模糊,或通通像另外一個人。SteIla還說:“你知道嗎?莫奈以他的妻子卡米耶為模特畫過很多畫,每一幅都充滿愛的光芒卡米耶死後,莫奈所有的畫像部變得囂淡無光。”
Stella還說卡米耶是莫奈的肋骨,而她呢?她不是程松坡的肋骨。她對程松坡的作用,好似做手術時的麻醉藥,藥性短暫,不過能逃避一時的痛苦。
幾年後他拿到義大利的護照,在那裡的生活也趨於穩定。他踏遍歐洲大地,那裡處處都是藝術的殿堂,有數之不盡令他沉迷的建築,引人回味的繪畫和雕塑
他的生活,彷彿真的和過去,一刀兩斷了。
午夜夢迴的時候,偶爾會憶起東海孤島上的木吊橋,波光絮擻下的候鳥孤影。
父親的死訊叫他惶恐,媚公河的那一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