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灘更大的。丹妮卡顯然感覺到他看見這幅景象時的痛苦,於是伸出一隻手臂勾住他的,提供他支援。但令她驚訝的是,凱德立掙脫開來。她望著他,想知道是否她哪裡做錯了,但他回望她的眼神中毫無指責之意。他站得直直的,再度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挺直了肩膀。丹妮卡明白這些簡單動作象徵的意義。她瞭解到,這次,凱德立接受了自己被迫做出的行為。這次,他不會像在西米斯塔時一樣逃跑,他會正面迎向威脅,對那些攻擊他的人做出反擊。但丹妮卡不禁懷疑,他是否能這麼做,而不被像巴金一樣的鬼魂纏繞著度過餘生?凱德立走過她身旁,隨即微笑了,揮揮手,因為一聲“喔咿!”
從“龍的遮羞布”門口傳來,然後皮凱爾·石肩就走上了前廊。這名矮人將凱德立之前遺失的手杖高舉在頭頂上,一隻層層包紮的手興奮地揮舞著。丹妮卡停了一會兒,讓凱德立遠遠走在她前面,一面思考著自己在這名年輕教士行為舉止上所感到的轉變。一連串發生的暴力事件逼迫凱德立成長,增強他的承受力,而且是在一段極短的時間中。暴力可能令人麻木,丹妮卡非常明白這點。經過第一次打鬥之後,接下來的不會再這麼難以承受;而發出第一次取人性命的,一擊之後,之後也不會再這麼難以出手。這名年輕武僧看著自己的愛人自信地大步走向皮凱爾,心裡為他感到害怕。當丹妮卡趕上凱德立,他正沉默地站在旅店內,兩名矮人也都在(讓她鬆了一口氣)還有淚眼婆娑的費德嘉·哈利曼。然而,丹妮卡壓抑住看到兩名矮人安好時的歡欣之情,因為她順著凱德立的視線往大廳一張桌子看去,發現艾福利教長四肢張開的屍體在那裡。他的胸膛被扯裂開來,露出一個本來應該是心臟所在位置的凹洞。“我的布瑞南。”
崩潰的費德嘉正說道,“他們殺了我可憐的布瑞南!”
凱德立讓視線在殘破的房間中飄移,看到損壞的樓梯,以及掉落在殘片堆中的破碎吊燈;再看到長形吧檯附近被燒焦的地板,以及一具年輕,而沒有破壞痕跡的屍體被輕放在吧檯旁邊,最後望向六具排成一列的屍體,其中一具還仍然從覆蓋的佈下升起縷縷輕煙。“他們至少還有四個逃跑了。”
依文告訴他們。“你會在屋頂上再發現一個。”
丹妮卡表示。“喔咿。”
皮凱爾吱喳地說道,彈了一下短胖的手指,然後示意一名警衛隊員上去察看。“也許只有三個逃了。”
依文更正道。“七個逃走了。”
凱德立心不在焉地說道,想起那三名在湖上襲擊他跟丹妮卡的男子,還有其他四名在追殺過來的船上。依文搖了搖長滿黃色鬍子的臉,然後沒好氣地說道,“那你可有一堆麻煩了。”
凱德立幾乎沒在聽矮人說什麼。這名年輕教士慢慢走過凌亂的地板,朝那位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有如父親一般的男子橫躺的屍體行去。然而,他還沒走到,就有一名高高的警衛隊員擋住他的去路。“我們有問題要問你。”
這名男子粗魯地解釋道。凱德立危險地瞪著他,“等一下。”
“不行。”
這名男子反駁道,“我問什麼你就得答,而且全部要!我不會為——”
“走開。”
這是個簡單的詞,靜靜地以控制住的聲調說出來,但是,對這名警衛隊員來說,卻像是道閃電一樣擊中他。這名男子直直地站起身,奇異地望向四周,然後就一頭朝前門走去。“走吧。”
他向其他隊員指示道,而他們互相交換了驚訝的眼神之後,沒有抱怨地遵從了。依文開始想對凱德立說點什麼,但丹妮卡將一隻手放在這名矮人肩上阻止了他。凱德立也聽不進依文說的話。這名年輕教士走到艾福利被撕裂的屍體旁,抹去灰眼睛中的淚水。凱德立猜想,艾福利阻礙到了一件跟他無關的事,而這個想法給這名年輕人帶來一陣厭惡,而且也在他漸增的重擔上又多加了一層罪惡感。不過,現在凱德立心中最強烈的不是罪惡感,而是悲痛。他從來沒經歷過如此深沉的悲傷。這名年輕教士心中掠過許多艾福利生前的景象:他看見這名胖大的教長在萌智圖書館外的小路上,想好好享受一個充滿陽光的春日,不過卻不斷被波西佛妨礙——這隻白松鼠從上方樹幹處朝他丟著小樹枝。他看見艾福利在聆聽尚提克里兄弟的午間頌歌,聽著獻給他崇敬的神的歌曲,臉上滿足而平靜。這張父親般的臉現在是多麼不同,他的嘴因最後的吶喊而張開,述說著一個沒有回應的懇求,懇求一個沒有到來的救援。更重要的是,凱德立記得這名教長多次斥責他的景象,艾福利胖胖的臉,因挫折而變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