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胸脯下面的衝浪板,杜莫和我劃遊了一天,臨近黃昏時分,終於看到了島岸。留尼汪島的形狀,很難用幾何術語描述,這麼說吧,假如大海是一張案板,它就是一塊任意切割下來的豬肉,方不方、圓不圓。
我們打算繞過一片棕樹林,快速往草原上走,因為杜莫告訴我,草原深處有一片種植園,那裡可以歇腳。但是在路上,我們遇到四頭母獅在啃吃牛羚,等待一旁的幾隻鬣狗,卻轉而襲擊我倆。由於沒有槍械,我和杜莫只好拼命逃,最終爬上了一棵大棕樹避難。
當夜下起了雨,我和杜莫騎在樹脖子上整晚未眠,他對我提到了他在南非有個相好的女人。
捱到天亮之後,那幾只鬣狗不見了。我們從樹上跳下來,用匕首砍削了兩根木棍,分別柱著翻山。出了棕樹林後的這片小山,不高也不陡峭,只是我們倆人又餓又疲憊,拖著灌鉛似的兩條腿,感覺像走了漫漫長途,這才看到一片綠油油的茶園。
幾個背竹筐的中年婦女,正彎腰忙著採集嫩茶葉,她們的腦袋上,裹著紅色或藍色的頭巾。但強烈的紫外線早把她們沉浸在勞作中的臉頰曬得黝黑。我無法肯定她們的膚色,只覺得像黃種人與黑種人的混血。
杜莫看到眼前的莊園,厚黑的嘴唇立刻上翻,露出潔白刺眼的牙齒,他從山坡上連滾帶跑地衝了下去。一路喊道:“卡蒙婭,我回來了,回來了,哈哈”那高興的勁兒別提有多強烈,彷彿闊別家鄉多年,賺了一大筆錢回來看老婆。
這個種植園很大,除了茶葉以外,還生長著馬鈴薯及各種香料。人在飢寒交迫的時候,看到蔥蔥郁郁的農作物,那種心理上的舒暢無法用言語表達。
一位年近五十歲的女人,臉色蠟黃得有些發亮,這確實是個混血女性,有著挺直的鼻子和微笑型的大嘴巴。我想,她年輕時一定很漂亮,但這種美又與奢華宴會上的珠光寶氣格格不入。
終於見到了杜莫說的卡蒙婭。這個女人的一生,或許與明媚的陽光、水分和肥沃的土壤分不開,她習慣於辛勤耕作,有一副健康結實的體魄。我很清楚,這種美麗常常讓很多人受益,卻又得不到重視。
跟在杜莫的後面,我很快認識了這位叫卡蒙婭的女性,並與她互致問候。這位面板又黑又黃的女人,有著迷人的微笑,長長的嘴巴和彎彎的嘴角,讓人一看,心裡就有一種安詳的感覺。杜莫說,在他很小的時候,幸虧有這位乾媽的照顧,才能長成今天這樣一副魁梧的身板兒。
晚上我和杜莫躺在茅屋下的竹床上休息,四周綠油油的菜花散發出凝重的香味,濃得塞人鼻息。屋後不遠處,幾隻大蟈蟈藏在草叢中吟唱個不停。
杜莫喋喋不休地給我說起了卡蒙婭的悲慘故事。他告訴我,這個女人為了生計,很早就偷渡到了留尼汪島,在種植園當工人,一直生活在最底層。她生養過很多孩子,每個孩子的父親都不同,確切地說,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哪個孩子的父親是誰。每個接近卡蒙婭的男人,都在她身體上獲得了充分的滿足,然而他們不願陪著卡蒙婭過辛勞的日子,過不了多久便都悄悄地離開了。即使這樣,卡蒙婭依舊履行了偉大母性的職責,將每一個孩子餵飽帶大。現在,那些孩子都去了馬達加斯加島,和魚販子們一起,整日漂泊在海上。
多年的默默勞作,歷練了卡蒙婭對生活的泰然處之,她覺得只要在繁重的勞動中堅持下來,只要能吃飽穿暖,就已經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杜莫始終不提我這次任務的具體內容,他彷彿是帶著我來非洲大草原流浪的,有好幾次我想問他,但欲言又止,因為那樣會迫使杜莫講假話。
“土豆燒牛肉的味道不錯吧?你今天可足足吃了兩大盆。”和杜莫說話,最終都要扯到吃的話題上。卡蒙婭為了招待好我們,特意跑去山溝的小集市買回來新鮮的牛肉和三文魚,我們若這麼吃下去,不出一週,杜莫的乾媽就得破產。
想給這位貧苦的種植園女工一點酬金,但我除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再無分文。杜莫自從吃完最後一塊兒巧克力,同樣也一貧如洗。想到這裡,我的心裡既感到歉疚,又感到憤懣。我現在的處境,竟淪落到了靠貧窮又好心的卡蒙婭施捨的地步,還能拿什麼去報答人家?只能做個心無力的食客了。
“杜莫,這兩天我必須猛吃牛肉,補充消耗的肌肉纖維素,以把體氣保持到最佳狀態。你估計卡蒙婭的存款可以供我們吃多久?”我故意這麼說,想引誘杜莫透漏出後面的計劃。
杜莫仰躺在竹床上,圓圓的肚子鼓起很高,他攤開粗壯的四肢,望著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