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十多丈路面裡所有的水雲石,都是她親自去一塊一塊撿回來的。
小路盡頭是一個獨間書屋。
全屋木製,走得近些就可以聞到桃花心木特有的淡淡芳香。這種樹木本身還可以作為藥植,是多種寧神清明丹藥的基材。用它來做木屋,自然也有提神醒腦的功能。
木屋沒有使用太多建造技巧,樸素天然。無論牆面還是大梁的木頭,只將表面打滑,保留了所有自然痕跡,展示著桃花心木紅潤的色澤,和無節少疤的清晰紋理。
屋子裡亮著燈,那是嵌在頂樑上的一顆巨大垂棘之璧。白天用鮫綃遮起,僅剩微茫,夜晚拉開,就光明如燭。
燕開庭像是一點都不意外屋裡有人,也沒有半點遲疑猶豫。他放重了腳步,但是沒有減慢走路速度,直接推開了屋門。
屋裡人聽到動靜,已經站了起來,朝門開處看去。
兩人都神色如常,絲毫不驚訝在這裡看見對方。
這是老府主的書房,如今能夠開啟法陣進來的有兩個人,燕開庭和胡東來。胡東來一直幫老府主處理文書,在他生前就有授權。
燕開庭繼位後,不知出於什麼考慮,並未收回胡東來的授權。
而胡東來並不把自己當外人,仍然保留了以前的習慣,經常來閱讀藏書。這裡的書籍大多是道修筆記、煉器要點,還有少量雜記遊記。事實上,他來得比燕開庭勤快多了。
胡東來首先動了動,他將手中一本玉片冊合上,放回書架,然後才躬身行禮,道:“府主。”
燕開庭點點頭,走到書桌前坐下,道:“這裡的藏書,有一半是燕家祖傳,另一半是父親生前的收藏,你可以從這一半中挑一些帶走,當作紀念品。”
胡東來臉色頓時一變。
燕開庭不等他說話,就道:“以後你不用再到這裡來了。”
胡東來悄悄握緊五指,強作鎮定地道:“府主,可以問一下為什麼嗎?”
“因為我是府主。”
胡東來一窒,沉聲道:“我的許可權是老府主給的!”
燕開庭拿過桌子上一個鎮紙把玩,漫不經心地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燕家血脈可以重置法陣,舊的許可權自然失效。到時候你若是不小心,我也不知道這裡的法陣發動起來是個什麼樣子。”
胡東來勢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再待下去自取其辱。他也不取任何東西,告辭之後,轉頭就走。
燕開庭忽然叫住他,雙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好奇地道:“我就看上去那麼好欺負嗎?都已兵戎相見,你還覺得我能與你和平共處?”
胡東來停住腳步,緩緩回頭,道:“府主說話做事可要講道理、講證據。您在外面無故責備於我,屬下為了匠府的面子也不敢多說。可在府裡,還有夏師,還有合議會!現在是城防戰事已近,不好節外生枝,等一切罷了,連同方匠師解約之事,可都得在會上有個交代才能服眾。”
燕開庭靜靜聽完,手指抵著前額,沉沉笑起來,“我本以為我已經很天真可笑,原來還有比我更純的人。你憑什麼認為我需要和你講道理?”
胡東來忽然一陣怒氣衝頭,漲紅臉道:“你又憑什麼坐在那裡教訓我?我有哪裡不如你?!向師一生心血不是給你糟蹋的!”
燕開庭慢吞吞道:“你是他徒弟,所以自認半子嗎?”
胡東來眼睛都漸漸泛起紅色,沉聲道:“我是他半子還是其他,你心裡明白的!”
燕開庭臉上還是那懶散而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已滿是冰雪之色,“我不明白。你可以大聲直說的。”
胡東來陡然甩頭,轉身就走。
過了一會兒,像是感應到屋中無人走動,半敞的房門輕輕地自己帶上。
“向師,夏師。”燕開庭低低念著,然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他的生父姓向,不過長久以來,幾乎都沒有人提起了。玉京城燕府的老府主,親熱點的稱呼他駿生,疏離些的稱呼他空落上師,餘者皆稱府主。
燕開庭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半坐半躺,目光則從屋子裡一遍一遍掃過。最後落在頭頂大梁上那枚足有臉盆大小的垂棘之璧上。
遮光的鮫綃被牽引索拉在一邊,圖案陸離的織物猶如一朵彩雲浮在空中,邊緣處綴著一個精巧綁結,核心是一枚中空玉扣。
不過燕開庭此時已看清,那其實是一枚光素無紋的玉玦。若在深色背景如孔雀藍上,會被襯得寶光皎皎,但在主色調素雅的鮫綃